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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滚,无边无际,华年置身其中,感觉脚踩不到实处,头重脚轻。四肢百骸都软塌无力,心想记得自己刚才还打的行云流水,眼下怎么就位列仙班了?
正恍惚畅游间,忽觉自己被一只魔爪钳住,费尽力气也不得脱身,正挣扎之时,那魔爪又化作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热浪裹挟,只觉口干舌燥,耳鸣目赤。似乎炙烤了很久,周身才慢慢冷却,只听像是遥远天外的一声嘶吼:年华,你是死了吗?华年撇撇嘴,暗想:你才死了呢!
忽又觉得自己如铁砂锅里的豆子,被翻来覆去的搅拌着,一下强似一下。
华年终于受不了了,大梦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宝古扬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胡子拉碴的脸部特写,他靠的极近,衣衫有青草的香味,仿佛置身于一望无垠、翠色如茵的草原,天地开阔,任君驰骋。
宝古扬又像筛豆子一样,抓着华年的胳膊晃了三晃。不敢置信地说:“你终于醒了,可算是吓死我了。”
华年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便想推开他,谁知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觉心惊,忙要调息检查内力可有损伤,却被宝古扬一把按倒床上,只见他一边给她掖好被子,一边面带忧色地说:“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能不能别折腾了。大夫都说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能醒都已经是大幸了,还不消停。”
“你大惊小怪什么?我这不是好了吗。呵,敢给我下毒,搞不死她。”
“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说这话时,宝古扬眉头紧皱,唇瓣紧抿,面带怒色。
随即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了些,又语气稍缓柔声道:“听话,先调养几日,有什么事儿等大好了再说。杀谁搞谁,我帮你。”
华年看着平日里胡侃瞎扯,胡吃海喝,没个正经样子的宝古扬,竟如此认真起来。也不好再强横什么。暗自调息理气,幸而内力无损,只是虚弱得很,循环不起。奇怪的是,在运气之时,似乎有一股其他的内力在体内支撑,性偏刚劲,不好驾驭,却也无甚伤害。本以为是宝古扬权宜之计给自己灌注的,可有意识到宝古扬练的是外家功夫,不修内功。左右想不通,便丢开了。
“我没事儿了,你去歇歇吧。”
听到这话,宝古扬眸光一愣,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快休息吧,不用管我。”
华年只觉得累极,便沉沉睡去。
宝古扬略有所思的问旁边的余潋儿:“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啊,我正守着恩公,窗户就被吹开了,怕恩公着凉,就想去关。刚一起身,就头晕目眩,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余潋儿自责地说。
宝古扬又思索了一阵,只觉摸不着一点头绪,又想到大夫说年华已经慢慢好转,体内虽有残留的毒,却已无大碍。便放心了些。
桃花烂漫,柳丝含翠,已是暮春时节。华年恢复得很快,手脚渐渐续上了力气,丹田之气也慢慢聚拢。
这一日,余潋儿陪华年练完剑,华年正边啃着一只烧鹅大嚼特嚼,边埋怨宝古扬克扣自己的酒水,美味都大打折扣。只听余潋儿说:“恩公,还是饮食清淡些好,太过油腻不利于身体恢复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恩公了,显老。”
“可是是恩公救我于水火,又因我受伤。”
“我有名字好吗?请叫我年华。况且我也不算是什么恩人,我还有话要问你。”
余潋儿有些紧张地应道:“有什么话就问吧!”
“说说你的来历吧!”
余潋儿眼睛微眯,神思像飘到了极远的过去,而后重重叹息道:“我是娄府的‘傀偶’,烧杀掠夺,搜罗信息,无恶不作。”
“傀偶啥啥玩意儿?”
“简单说,傀偶就是他们的并非心甘情愿的死士,自被捉来起,每日喂药,喂五年。丧失心智,任施术者摆布,这是‘死傀’。我算是‘灵傀’。”
“你不用喂药,还替他们做事。你怎么这么坏啊?”华年猜测必有隐情,戏谑道。
“我是被逼的,滟儿在他们手上,我又能如何?”余潋儿情绪有些激动,语气略带哭腔道。
华年注意到她的变化,正色道:“你们是娄府的人吗?怎么会被控制成这样?”
余潋儿愤恨地说:“我和妹妹滟儿从小是由母亲带大的,父亲早逝,母亲养育我们很是操劳,白天勤耕劳作,晚上帮人洗衣缝补赚点小钱,对我们极好。那时,娄府的人就在各地搜罗五到十岁之间的女童,或买或偷,拿去豢养。”
微风习习,云层浮动,遮住了湛蓝的天,淹没了暖阳灿烂。女子时不时紧咬牙关,眸光婆娑,一脸的倔强。
华年微微沉吟,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女子接过,双手握着茶杯,沉默良久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们想要带走我和妹妹,母亲拿着灶台边的木柴,想要阻拦。还没等母亲近身,他们只一刀便那么理直气壮的杀了她。”余潋儿已经哽咽难言,泪光里仿佛回到了那夜,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所有的血迹被冲刷得干干净,从此,那股浓稠的血色只出现在梦里。
华年沉默良久,苦笑道:“至少你还知道你母亲的样子,我却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哎……多说无益,咱们的仇家倒是一致了。”
余潋儿显然误会了,自责道:“是我害你中毒的,我必会替你讨回来。千万别再以身试险了。”
华年轻笑道:“这话你是讲岔了,我曾被一群黑繅纱遮面的阉人袭击。还有那娄允儿,与我也有宿怨的。”
余潋儿恍然大悟道:“娄允儿?傀偶的施术人,怎会和你有宿怨?”
想到那日,纤弱身姿只凭几声口哨,便能控制指挥数人,招式凌厉,又会用毒。着实可疑,外人眼中娄府千金,知书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就是闺阁少女的典范。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模样,倒是给她行走江湖,肆意妄为提供了方便。
余潋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有位宫里的内侍,时常与府中走动。黑繅纱是他授予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底细。”
华年听到这些信息,甚是开心,得意的说:“我就知道,救你救对了!”
天边暮云翻滚,犹如朝堂波谲诡诈,华年欣赏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绚丽惊心,皮笑肉不笑地暗叹:“是时候蹚一蹚天尊国宫廷的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