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曾祖父去世之后,曾祖母便成了我们这个大家族的寿星。那时的我们总惦记着要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充满眼光的日子和曾祖母拍一张四世同堂的照片,却又因四处奔波而迟迟未行动起来。
2004年的曾祖母虽已八十三岁高龄,但腿脚依然很灵活,一顿下来还能吃上两碗饭,完全与她的年龄不相符。曾祖母饭后常坐在院落的板凳上晒太阳,冬季暖暖的阳光映着她微带微笑的脸,折射出她内心的平静与安宁。除了徜徉在冬日暖暖的阳光里,偶尔,曾祖母也给围绕在她身旁的孩子做面粉团吃。每每望着她忙碌而又迟缓的身影,不由就会想起九十年代初期幼时贪吃的我们每逢周末便要去她那的情景。那时的曾祖母还独自一人住在村东那栋半新半旧的大房子里。每次我们去总喜欢在木板制的楼梯上上下跑动,听木板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出的特别的咚咚声。曾祖母常笑望着我们,并不因此而恼。许多年后的今天,每每想起这一幕,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夕阳西下时的情景。那种昏黄时的美总让我感到些微苍凉。这种潜意识的境像仿佛在诉说曾祖母那时的孤寂。
隔壁的张奶奶是曾祖母年暮时的好友,或许是比邻以及年龄相仿的缘故。每每踏着暮色提着行李从学校归来,远远地总会看见两个老人枕着落日的余辉,仰望着天,安静地坐在院落里,偶尔嘴唇龛动几下,说着属于她们的事情。
每个寒冷的冬天对于每个年迈的老人都是一个高高的门槛,有的顺利的迈过去了,有的则始终徘徊在那里,甚至跌倒而不再爬起来。2004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我常看见年迈的曾祖母弓着身子站在窗前,透过薄薄的窗玻璃远眺窗外半空中纷飞的雪花,口里不时咕噜着什么。
半个月后的一天,雪化了,曾祖母去张奶奶的路上却摔了一交。年迈的老人在经过一世的沧桑之后,整个身子轻了脆了,经不起重重的一摔。曾祖母仿佛也逃不过这一劫,此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年迈的曾祖母最终没迈过2004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一个暖烘烘阳光散落满地的日子里,曾祖母最终安静地躺在那间逼仄潮湿的房间里。
以后的日子,我常看见隔壁的张奶奶独自一人坐在院落的长板凳上晒太阳。每每此时,我心底一阵潮湿,便会想起我那远去的曾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