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花木槿原非白免费阅读),木槿花西月锦绣全文免费阅读

木槿花西月锦绣(花木槿原非白免费阅读),木槿花西月锦绣全文免费阅读

时间:2020-08-26 11:42:35作者:海飘雪

小说主角是花木槿原非白的小说叫做《木槿花西月锦绣》,它的作者是海飘雪创作的轻类型的小说,书中主要讲述了: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飘浮,一阵哭声传来,我晕晕乎乎的,一个白衣小孩在那里哭泣,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头,“阳儿。”那孩子抬起泪容,开心地说道:“木槿,你果然认出我来了。”我笑了笑,“这回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木槿花西月锦绣》 免费试读

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飘浮,一阵哭声传来,我晕晕乎乎的,一个白衣小孩在那里哭泣,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头,“阳儿。”

那孩子抬起泪容,开心地说道:“木槿,你果然认出我来了。”

我笑了笑,“这回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呢。”

阳儿摇摇头笑道:“阳儿只是想见木槿。”

他拉着我坐到一棵老梅下,紧紧抱着我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想起原青舞和明风扬,不由轻叹一声,摸着他的小脸,“阳儿,这几年你过得很苦吧!”

阳儿使劲地摇摇头。

我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他但笑不语。

风轻轻地拂上我的脸颊,阳儿担心地说道:“木槿,你要小心紫眼睛的大坏蛋。”

想到我刚刚失去的童贞,说实话我并没有看重那一层薄膜,可是我多么想把第一次给非珏,没想到非白防来防去,终是没有如他的愿。

在古代失去贞操的女人命运有多么悲惨,我想,我始终没能逃脱紫瞳的诅咒……

就算我再坚强,不介怀失去贞操,就算时间能冲淡一切,也不能忘怀第一次给了我最痛恨的人啊,还是我自己主动扑上去的。

多么愚蠢?多么荒谬?

一时间,我心里一团郁闷难受,坐在那里低头沉默。

一双小手抚上我的脸,他难受地看着我,“木槿,你受委屈了,对吗?”

我的泪流了下来,我发誓这不是为了段月容。于是我苦笑着,“为什么我身上的生生不离没有把他毒死呢,可恶。”

阳儿深深地看着我,如黑宝石一般的黑眼珠,熠熠生辉地映着我的泪容,他温柔地抹着我的泪水,“不要哭泣啊,木槿,你是阳儿心中最勇敢坚强的木槿啊。”

我的泪更猛,他叹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我想请木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笑着说:“我现在可能马上要去见你的爹妈了,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哪。”

他的小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对我笑道:“我只是想请木槿不要怪我。”

忽然他背后的阳光暴涨,我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抬手遮住那强烈的光芒,低下头,却见阳儿的影子在阳光下慢慢拉成一个昂藏的男子身影,他的男孩声音却没有变,柔和而坚定地对我说道:“再会了,木槿。”

我抬起头,只能见到一个潇洒的背影,瞬间消失。

我愣愣地望向远方,耳边却有人对我在吹气,我一回头,却见一团妖异的紫色向我扑来。

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却见我躺在一座简单的屋子里。这屋子好熟悉,这不是我以前住的西枫苑北屋吗?

我激动地坐了起来,打开门,揉了揉眼睛,是小北屋。我冲了出去,跑到梅苑,真的是西枫苑!那西枫苑里的每一棵梅树的位置我都记得的。我跑到莫愁湖边,扶着梅树伸头看看,里面果然隐约看到几条金光闪闪的大水蛇在游动,是金不离。

我兴奋了一会儿,又奇怪地想着,人呢?为什么整个西枫苑里没有人呢,难道是我还在梦里?

我试着拧了一下自己的脸,哦,好痛啊。

我叫出声来,这时有人嘻嘻笑出声来,我一转头,却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小男孩,我跑过去抱着他热泪滚滚,“素辉……”

素辉却奇怪地推开我,“木丫头,你怎么了。”他嫌恶地退了一步,“你看你,把我的衣衫都弄脏了。”

我破涕为笑了,“素辉,我怎么会回西枫苑的啊?”

素辉奇怪地问道:“咦,木丫头,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啊,你不是一直在西枫苑吗?”

我愣住了,“西安城不是被南诏攻下了,我们逃到暗庄了吗?然后我代替二小姐冲下山去……”我有些絮絮地说着那段可怕的往事。

素辉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大笑,“木丫头,你做梦吧,老骗我。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快走,白三爷等你过去伺候哪。”

我被他拉着过去。我如坠云雾,来到赏心阁,绝代波斯猫冷着脸坐在那里,旁边是韩先生,再旁边三娘端来一个红泥漆托盘,上面是一盏茶,我过去亲热地说着:“三娘……”

谢三娘笑眯眯地将盘递给我,“姑娘可醒了,三爷正不开心呢,快端过去。”

啊,我又被堵住了。我只好乖乖将茶水送进去,原非白却不看我一眼,只是冷冷道:“你今天起得晚了。”

我张口欲言,韩先生笑眯眯道:“三爷,木姑娘的身子不好,多睡会也是正常的。”说罢给我使了一个眼神,将我支出去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我脑中的那些旧事,难道都是梦而已?段月容屠戮西安城,川北双杀、原青舞,我明明刚才还梦见阳儿,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真。

这时远处一个人影一闪,却是韦虎经过了,我心中一震,便赶到马房。他果然在备车,我走过去,却见他恭恭敬敬地向我躬着身,我一把拉起他的左臂,完好无损,却冰冷无比。

我愣着神,韦虎的眼中闪着诧异,“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向韦虎走了一步,“韦壮士,你难道忘了,是你送我和素辉躲进暗庄的。”

韦虎肃着一张脸,“姑娘最近一定太累了,我先送姑娘回去吧。”

我被逼回小北屋,静下了心,如果以前都是些梦,那我何不去找非珏和锦绣呢?

我偷偷潜出门外,刚要出垂花门,却见两个冷面侍卫凭空出现,“三爷有令,请木姑娘回去。”

我看着两个冷面侍卫几眼,点了一下头,往回走去。

这时,迎面走来满脸是疤痕的鲁元,他看到我很是惊喜,“木姑娘,你总算醒了。”

我微笑着,走近他,“鲁先生好啊。”

他向我点着头笑着,手里捧着一堆图纸。

我老实地说道:“鲁先生,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西枫苑还有紫园被南诏兵糟蹋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这一切竟全是梦呢。”

我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果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笑,轻声道:“我也做过这样一个梦,不过,不要紧,只是一个梦而已,木姑娘。”说完,他急急地同我擦身而过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还是挂着笑,像没事人似的走回我的小北屋去。

到了晚饭时分,我对谢三娘说我身体不舒服,就待在小北屋里。谢三娘给我端了一碗药来,说是一定要喝下去才行。我伸了个懒腰,一饮而尽,三娘这才满意地走了出去。她刚踏出去,我的头有些晕,我咬破我的手,清醒了些,偷偷溜了出去,向鲁元的房子走去,没想到,还没有到近前,就听到有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阿爹,阿囡乖,阿爹陪阿囡玩。”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十分清脆,但却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总觉得好像有些变调。

鲁元愉悦的笑声传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带些嘶哑地说道:“阿囡乖啊。”

“你莫要再惯她了。”这时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也是有些变调。

鲁元在里面说道:“阿囡乖,阿爹给你吃糖。”

“不要吃。”

“可是你那么多天不吃东西,怎么好呢?”鲁元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心中一动,用手沾了唾沫捅破了一层窗纸,一个小女孩背着身子,对鲁元使劲摇着头,旁边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女子,那女子忽然往我这边看过来。

那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却是苍白如纸,双眼下一片青黑,眼瞳中没有焦距。这时那个孩子也转过脸来,她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眼袋一片乌黑,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我立刻缩下身去,紧紧抱着自己抖得厉害的身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顶上的窗子打开了,鲁元奇怪地问道:“你做什么呢?”

“好像有人在外面。”那女子说着,然后发出僵硬的笑声,“是我搞错了。”

她复又关上窗,我慢慢地爬离了鲁元的窗子,身体抖得快散了架,在离鲁元的屋子不远的地方,我触摸到一种藤萝植物,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心中的恐惧像火山一样爆发,浓郁的花香中,紫色的西番莲盛开着大大的花朵,好像是在对我大大地咧开一张嘴,无比诡异地笑着。

我的脑海中依然浮现着那个阿囡的笑脸。我记得的,同那天要把我架走的几个小童一样,僵硬怪异,眼袋发青发黑。

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声音有些变调,那笑容很恐怖,这些是幽冥教的活死人!

那我究竟在哪里呢?刚刚我还记得在同段月容扭打……

段月容!想起那双紫瞳,我定了定心神,这个妖孽也被这幽冥教的人抓住了吗?我想起来我昏过去以前,他眼中的笑意,他笑什么?

我想起来川北双杀说过这是幽冥教的“人”,绿水要杀段月容时,段月容说绿水是幽冥教的人,还想尽办法不让绿水接近他的父王,所以他才会和她颠鸾倒凤了那么几年,那也就是说段月容应该不是幽冥教的人。

我回到我的小北屋,摸到桌前,酬情在,却少了长相守和护锦,那段月容应该也是被抓起来了。这幽冥教为什么要抓住我,为什么要布这么一个局呢?

想起鲁元白天手中拿着的一堆图纸,我豁然开朗,幽冥教要利用鲁元为他做某样东西,他们知道鲁元最爱的是他被段月容杀死的妻儿,于是便造了对假妻女来骗过鲁元,让他转移注意力。那留着我,又要利用我为他们做什么呢?

既是如此,为什么不用真人呢?

我忽然想到我逃出去的暗庄,原非白曾提到原青舞和幽冥教有来往,那天她也是逼着我去开暗宫的大门,这么说这伙人是想骗我去打开暗宫吗?

如果是这样,这是多么巧妙的一个局啊!

如果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花木槿也许会沉不住气,在主谋的引导下打开暗宫,那么主谋就会知道暗宫的具体地址了。

段月容呢,这个妖孽怎么这么不济。如果他同幽冥教搏斗一番,讲不定我倒可以趁乱逃出去。

转念又一想,冷汗淋漓,他中了生生不离的毒了!正是如此,所以没有武功就被抓了,很有可能他已经被杀了。

我想来想去,只有求助于鲁元了。我有种预感,这个苑子里,只有鲁元的心是同我一样明白的。

第二天,我如常地同素辉嬉笑打闹,装作也完全相信我回到了西枫苑,那可怕的过往只不是春梦一场,想从原非白那里套些话,可惜,韩修竹和谢三娘他们总有一堆天衣无缝的借口堵住我的请求。我只得在吃晚饭的时候,故意向原非白提议,最近噩梦太多,想找鲁先生打一样银首饰来压一压邪,原非白板着脸应允了,我心中暗嗤,你扮得一点也不像。

我又来到鲁元的屋子里,他正在摆弄一些图纸,看我进来了,便招呼着,“秀兰,倒茶。”

那个女子便托了盏茶过来,我故意洒翻了热茶到她的手上,急急地道歉。她的手上都烫红起泡了,可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灿若春花地对我笑着,我眼角余光扫过,鲁元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

我说了下来意,鲁元自然是满口答应,说道:“等我这暗库之事稍缓,我便为姑娘打一副银护腕吧。”

我笑问:“暗库?”

鲁元点头说道:“最近白三爷老在看一本紫绢的古书,他说是他想按古书上说的在咱们西枫苑下面建一座暗库。”

我“哦”了一声,点头笑道:“鲁先生,可还记得我们如何研究出长相守护腕的?”

鲁元的嘴忽然抖了起来,正要开口,一个女孩子跑了进来,扑上他的膝,抱着鲁元,缠着他玩。

我摸摸她的头,“阿囡认识字吗?”

那孩子想了一会儿,点头拍手道:“对,对。”

还是真人好,我笑着摸向她的小脖子,果然没有任何脉搏。这个孩子死时才多大,这个主谋究竟用什么方法控制这些死去的人呢?

经过我昨天跌倒的地方,阴雨蒙蒙中,紫白相间的西番莲正盛放着,长长的花蕊妖冶媚丽地延展着,散发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异域之美,那馥郁芬芳的香气在空中悠悠蔓延。

晚饭过后,回到房里,我还是照例喝了谢三娘的茶水,然后咬破手臂,清醒过来。沿着熟悉的路线,我潜入赏心阁的书房,我看着书架,果然有一本浅紫色的古质绢书,里面全是古字。

好在以前原非白研究古文时,我也在一旁研墨伺候过的,还识得几个。我看了几行,腹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多了。咦,这好像是一本女孩子的日记,扉页的左下角淡淡地描了一个古字“蠡”,而里面的词句婉约柔美,清丽脱俗,开头几页无非是些伤悲秋月,小女儿情怀,然而主人公长到十二岁时,她的生活故事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位女子长在民不聊生的乱世,她的父亲乃是西北豪族,同三位结拜叔伯对于腐败的政府终于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历尽千辛万苦打下了天下。于是十六岁那年,她和她的妹妹成了开国的两位公主,她被赐号平宁长公主,她的妹妹赐号平律公主,她在手札里详细描述了册封那日的盛景和她激动的心情,因为在她册封为公主的同一天,她们的父亲要为她们指婚。她和她的妹妹在受封后,便悄悄地躲在金绣彩凤屏风后偷看她的父皇为她们选的两位驸马,我看着看着,也被那位公主的故事吸引了,平宁长公主、平律公主,好熟啊。

再一细想,猛然想起有一次说起了原非清十六岁就尚了比他小一岁的淑琪公主,原非白笑着说过,其实原家宗族里尚过两位公主媳妇,一个就是原非清的妻子,本朝的轩辕淑琪;还有一个却是原家第一代先祖娶过开国长公主平宁公主,我想想,对了,她的名字好像叫作轩辕紫蠡。

是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原非白说过紫栖山庄其实是大庭太祖赐给平宁长公主的府邸。

奇了,这开国长公主的手札为何会在这个FAKE的西枫苑呢?

我接着往下看,她的生活很幸福,驸马对她也很体贴,直到有一天,一切全变了……

“好看吗?”

一个声音传来,我吓得手一松,手札落在地上。只见一灯幽暗,原非白坐在轮椅上,素辉在旁边伺候着,满面冷漠。

“我不知道三爷还爱看女孩子的手札。”我冷冷道。

“原非白”一笑,“我也不知道木槿喜欢晚上偷偷地溜进我的书房来看书。”

我的心咯噔一下,“原非白”敲了敲轮椅,“谢三娘”进来了,看到我站在那里,一怔,然后浑身抖作一团,跪在那里,“主人,求主人饶恕我。”

“原非白”轻轻一吹翠笛,“谢三娘”浑身的肌肉立刻爆开,一颗颗钢钉露了出来,脸上也是,然后向后倒去,再也没起来过。

我立刻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批人偶做得不好啊,小新,”“原非白”叹了一口气,“须知,教主是不喜欢不好的人偶的。”

“素辉”微微弯腰道:“小的死罪,容明天再去抓几个来,一定是健康的活口。”

“原非白”点点头,转头看向我,笑着说:“今晚我原也不想那么早睡,正好陪木槿看这本紫蠡手札。”

素辉一拍手,两个人偶将“谢三娘”给弄出去了。

我心中翻涌着狂涛骇浪,“原非白”却在那里说下去:“这本手札的主人正是开国长公主轩辕紫蠡,据说她乃是世间罕见的一位绝代佳人,不但精通音律,而且擅绘画舞蹈,如今宫廷流行的飞天舞,便是她根据天竺传来的舞蹈改编而成的。这样的金枝玉叶,既然嫁得东床快婿,理应是享尽人间美事的,然而从这本手札上看来,却是红颜薄命啊。”

的确如此,我看到后来,好像轩辕紫蠡的婚姻发生了变化。我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呢,三爷。”

“庭朝开国元年,轩辕世祖手下名将如云,各自拥兵自重。”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木槿你说说,每一个皇帝打下天下后,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诛杀那些功高盖主的臣子,巩固自己的皇权。”我想我的声音应该是有些抖的。

“木槿真是聪明。正是,其时世祖皇帝手下有三个结义兄弟,个个出身门阀大家,拥兵百万,雄霸一方。开国后又加封上柱国荣号,爵至一字并肩王,可谓权倾一时。木槿,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

我略一点头,“木槿记得,轩辕氏祖籍北方,故而又称北燕轩辕,另三家应该是秦中原氏,海宁明氏和中原司马吧?”

“原非白”微笑着,“正是,世祖决定着手先对付最大的功臣司马家。他很快找到了诛灭司马家九族的罪证,原家和明家也不是傻瓜,自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便联络众臣力保司马家,尤其当时的原家,替司马家前后奔走,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终于使得司马家只是废了爵位,削为平民,而没有诛灭九族。于是司马家的祖先便立下祖训,为了答谢原家人的大恩,便让其中一支司马氏子孙为原氏家奴九世,以报大恩,而其他族人便迁居夜郎的瘴毒之地,永远不再出世。”

“那原家和明家又是如何逃过灭族之祸呢?”我奇道,“想必是世祖从此罢手了吧!”

“原非白”一笑,“他们没有逃过,至少在他们的先祖那一辈,没有逃过。一个皇帝若是起了杀心,便绝不会停下来,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强烈,变成了心头针、喉间刺。”“原非白”叹了一口气,“然而明原两家的关系偏偏实在太好,又共同进退,明家为官颇为圆滑,原家做事亦是万分谨慎,尽管世祖有着强大的情报网络,竟一时找不到罪证。

“世祖暗中加紧搜罗罪证,为了拖延他们造反的时间,表面上又做出笼络这两家的样子,便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明原两家的下一代族长,平宁长公主轩辕紫蠡便嫁给了原理年,平律公主轩辕紫弥嫁给明凤城。”

“难道太祖皇帝就这样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我皱着眉说道。

“原非白”只是一笑,“自古以来,对于帝王之家而言,哪怕不能牺牲的也要牺牲,更何况是可以牺牲的,木槿。”肖似的凤目复又瞟向我,“木槿你说说,如果你是轩辕皇帝会怎么样呢?”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自然会想尽办法找到他们的弱点。”

“不错,原理年是个武痴,明凤城却好敛财。”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直到有一天,天竺的一个僧人进献了一本旷古绝今的经书,《无相真经》。这本真经有两部,《无笑经》和《无泪经》,必须一起练,方能领悟其精髓,成就天下无敌,实现宏图霸业,”他的眼神有些神往,转过头来问我:“如果木槿有一天可以无所不能,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微笑着摇摇头,“所谓宏图霸业转头成空,天下无敌往往成就孤家寡人,若是能和相亲相爱之人平静生活,未尝不是一个人最大的福分了。所以木槿不会醉心无所不能,也不会想去练这样的武功。”

他听了,眉宇怔忡地看了我一阵,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木槿只是一个会耍小聪明的小女子罢了,原来是心存大智慧啊。”

我搔头,还是想不通,我哪里有大智慧了,我这样以前不是一直被锦绣骂胸无大志吗?

便继续听他说下去,“世祖知道这两本经书的奥义,却把两本真经分别作为两位公主的嫁妆,送给了原家和明家。”“原非白”一笑。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原青舞说那《无泪经》是明家的传家宝,果然那《无笑经》便是原家的传家宝了。

“世祖让长女对原理年说《无笑经》是一本武林秘书,让次女对明凤城说《无泪经》里有着巨大的宝藏。然而事实是,练了《无笑经》的人武功高进,人却已成魔,渐渐必须靠吸食人的鲜血精气为生,这时若辅以《无泪经》方可练成正果。然而练成之日纵然本性恢复,身边众多亲友也尽被练者诛杀殆尽,世间再无欢乐可言,故名无笑经。而那《无泪经》越练,武功亦会突飞猛进,可人却会变得痴傻,所以很多人无法练下去。因为练的时候不是被仇敌所害,便是无法生活自理而死,若结合《无笑经》,偶有练成者,往往性情大变,前尘尽忘,不识父母,不认爱侣,或将其作仇人杀死者甚众,故而忘情负爱,练者本身却不知晓,故取无泪之名,批言:莫笑功成无泪下,泪如泉滴亦须干。”

我在那里听得冷飕飕的,明风扬就是练了那《无泪经》,忘记了至爱原青舞,那非珏也会将我忘记吗?

他却又含笑说道:“果然不出一年,原理年忽然得了场重病,连管理家族的能力也没有了,于是轩辕紫蠡代原家禀明轩辕家,辞了京都禁卫军统领之职,回到了原家祖籍之地西安。”

“原理年终于还是练了《无笑经》。”我喃喃道。

“不错。”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笑着继续道:“世祖便亲赐华山紫栖山庄,既算是赐给长公主的府邸,又算是给原理年养病之用。原理年刚刚回到西安对外说是好多了,只是不宜见客,然而实际上原理年的病却更重了,重到除了心爱的公主轩辕紫蠡,他谁也不认识,他必须不停地吸食人血还有高手的功力,才能活下去;而那些被吸干功力的人往往只剩下一层人皮了。”

我忽然想起原青舞曾经说过她要吸干原家人的血,当时还以为她是个疯子,现在想来,其实她说的全是真的,也就是说那时候如果原非白没有杀了原青舞,我和原非白必然会被她吸干血肉。

我脱口而出:“早年传说原家的祖上是杀死西安食人妖王的大英雄,其实那个真正的食人妖王竟是原理年?”

“正是如此!”

“那后来呢?”

“原理年与轩辕紫蠡伉俪情深,即便他控制不住自己,连他的亲生兄弟,亲生儿女被吸干者甚众,却始终没有伤害过长公主。长公主命人在紫栖山庄下修建了一个固若金汤又宛如迷宫一般的地下宫,用来囚禁原理年,每天提来不同的活人供其食用,练《无笑经》,长公主的名字中的‘蠡’和原理年的‘理’字皆与‘鲤’谐音,她触动灵感,便创造了精巧无双的双鲤守宫音律锁,至今天下无人能完全复制。”他眼中闪着崇拜之情,口中却长叹一声,“遗憾的是,原理年的武功日高,魔性亦强,到后来连双鲤守宫锁也关不住他了。”

“那怎么办呢?”我茫然地问道。

“长公主知道是自己的父皇害了原理年和原家,便决定结束这个悲剧,她从好友苗王手里讨来一种名为贞烈的蛊毒,凡是中了这种蛊毒的人每天都会心神剧痛,日渐衰亡,而任何一个人与中了贞烈蛊的人交合,即刻身亡。

“长公主是千金之躯,自然不愿同别的女子分享爱侣,便亲自服下贞烈蛊,忍受着剧痛,引着原理年进入了二人的寝殿紫凌宫,放下了断龙石后,启动机关,那座紫凌宫便下沉至地下,那两人便永远地留在里面,而原家后人便把那座宫殿改名为紫陵宫。”

我恍然地看着他,“原来那紫陵宫便是暗宫的起源之地,那暗神一族便是司马家的后人,他们留下来是为原家的紫陵宫守陵的,对吗?”

“木槿好聪明啊!”他拍拍手,状似满面欣喜,眼中却闪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光芒,“长公主在进入紫陵宫前,给儿子留下遗言,原家须伺奉轩辕氏九世,九世之后,若轩辕无道,原氏方可取而代之。而那贞烈蛊,原家的人却留了下来,开始研究其配方,减轻成分,变成了今日的‘生生不离’。”

我如遭重击,结结巴巴地问道:“那明家呢?”

“在那个时代明家的先祖,明凤城是最聪明的。他故意让世祖以为他爱贪小利,志不在大,可是即便如此,世祖还是不放心,明凤城也明白,于是在原家离开京都后,明家也告老还乡了,回到了江浙封地。不久之后也传来了病逝的消息,有人说他因轩辕氏的猜忌,积郁成疾,英年早逝;也有人说他终是翻看了《无泪经》而魔障了,便出去寻找宝藏,最后死在了大漠之中;又有人说他迷上了神佛,出家云游去了……反正明凤城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而平律公主其人也同明凤城一起神秘地消失了。

“自此之后,明家祖训,明氏中人皆不得翻看《无泪经》,而原氏却把《无笑经》和妖王的秘密永远地埋在紫陵宫中,暗宫中人永远守护紫陵宫,除了当家人无人可入暗宫。后来两家虽然仍有后人在朝为官,却始终不得朝廷重用。

“而明家同原家虽暗遵遗训世代交好,谨防轩辕氏的迫害,不想却毁在明宁那一代。明宁一心想光宗耀祖,他本来替儿子明风扬向秦相爷求亲,结果秦家却选中了原青江,明宁本就心中嫉恨,可明风扬不但娶了原青舞,还受其怂恿练了那本《无泪经》。”他在那里冷笑着,眼中的嘲讽愈盛。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你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本紫蠡手札的呢?”我沉声问道。

“我是原非白啊。”他坐在轮椅上轻笑着,肖似原非白的凤目看着我,却满是深谷迷津,无法踏入其中。

我叹了一口气,“白三爷从来不会直呼他父亲的名讳。这位先生既然知道这么多旧事,而且还有平宁长公主的手札,木槿以为您以前一定也是紫栖山庄的人吧,”我顿了一顿,看着他的凤目,“我如果没有猜错,您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同原青舞在一起的人吧?”

他开心地笑了,“何以见得呢,花木槿小姐。”

我站了起来,紧紧握着那本手札,平静道:“这里种满梅花,可是苑子里全是一些很浓郁的异花香气,我到后苑看过,果然种了西番莲花。这西番莲是热带植物,这个苑子一定有温泉,其地理条件应当同西枫苑一模一样,否则不能成活,即便有西番莲存活的地理环境,一般平民没有条件,不懂其生长规律,是不可能随随便便种植成活的,所以我大胆臆测,您是从紫栖山庄的暗宫里出来的,所以您才会如此了解西枫苑的一草一木和这种西番莲的植法。而您种这种西番莲的真正目的,应当有两个,一个是为了怀念紫栖山庄的暗宫。”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和笑着,“那另一个原因呢?”

“您在用活人做实验。我不知您具体怎样把这些活人做成行走的僵尸人偶,可是我知道您在不断地将武林高手骗入山庄,好帮原青舞吸取他们的功力来练无笑经。可是这些尸体您来不及把他们全部做成人偶,也不可能一下子处理掉,所以您用这种异花的浓郁香气来掩盖尸体腐烂的恶臭。”

他在那里使劲拍着手,“好好好,难怪那小孽障这样宠你,果然不似一般女子。”

我继续说道:“鲁先生因为受了刺激,所以神智时有不清,他便将您安排在他身边的妻女人偶当了真,然后认真为您建造另一个暗宫。”

他微笑着推着轮椅向我过来,“你说的那些都对。那你现在猜猜,我要对你做什么呢。”

我的身子没有办法不抖,我向后退了一步,强自镇静道:“您与原家,必然是敌非友,若我是您,一定会利用我来诱原非白本人前来,然后再在原非白面前杀了我,令其痛你所痛。”

我特地把那个“在原非白本人面前”说得特别重些,以提醒他不能现在杀我,不管怎么样,先缓他一缓,然后让原非白来解决吧!

他支头微笑,“好一个缓兵之计,不过的确可行啊。”

我开口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叫作梅影山庄,木姑娘。”他对我微微笑着。

我的心一动,“梅影”?

我沉声问道:“请问先生名讳。”

那人微微一笑,“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起我的真实姓名。”

他一扬手剥去脸上的易容,露出一张满是刀痕的可怕脸孔,还有那满头苍苍的白发。他昂起头来,对我哑声笑道:“司马莲。”

我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心中一惊,既然司马氏都是作为原家的奴隶存在的,为何这个司马会这样痛恨原家?

我脱口而出:“莫非先生是前任暗神,敢杀前任原氏宗主原青山的司马莲?”

他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嘶哑可怕,满是悲愤恨意,双目发出一道利芒,“正是。”

司马莲看了我一会儿,似乎主意已定,他的手一扬,手中多了一支竹笛,他放在嘴上轻轻一吹,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后面果然跟来了跌跌撞撞的鲁元,他的口中还在乐呵呵地说着:“阿囡,不要跑得那么快啊!”

他一进来,见到这一切,立时愣了一下。

司马莲笑着对我说道:“我记得姑娘还有一个同伴吧。”

我一滞,他是在问段月容吧。

“你说说,如果天下最骄傲的踏雪公子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淫辱了,他会怎么想呢?”他的嘴角边开始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再或者,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宠妾被人强暴,又会是什么表情?”

天气不怎么冷,尤其是这个苑子后面就是温泉,屋子里甚至有些闷热,可是我的身上却淌着冷汗,他想做什么?

他吹了一下笛子,谢夫人的画像收了上去,果然一切同暗宫一模一样。我退无可退,只能被长得像素辉的那人拉了进去。熟悉的火把亮了起来,我们七转八弯,来到了一处缀满西番莲的飞天笛舞浮雕的大墙前,我再看那飞天和吹笛的青年,心中不由一动,那人物造型与暗宫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面目却完全不一样。这个飞天像极了谢夫人,而那个青年长得俊美非凡,却看似陌生。

墙边守着两个巨大的人偶,皆笼着袖子,缩着身子跪在墙前,面目早已腐烂多时,面部和手脚的关节赫然显着钢钉,司马莲吹起一支曲子,竟然是《长相守》,那两个人偶立刻昂头挺胸,睁开没有眼睛的眼眶,缓缓站来,从袖中伸出皮肉腐烂殆尽的大手,转动身边巨大的齿轮,那堵飞天笛舞的大墙发出咯咯巨响,慢慢地向上升了起来。

很明显这个暗宫的规模根本不能同紫栖山庄下面的那个相比,越进里面,那西番莲花香越浓,可是那花香再浓再香,也挡不住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腐臭之气。“素辉”走过去,打开一扇黑幽幽的铁栅栏,我们被逼着走进去,然后我彻底呆在那里,只见里面全是巨大的刑具,锁着一个个赤裸的人体,有几个还活着,那些人体的每一个穴道上都插满了细小的钢钉,在痛苦地扭曲着,眼神狂乱,血腥味和人体排泄的秽物臭味充斥着整个山洞。

我无法不颤抖,这个恶魔带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司马莲指着唯一一个活着,而没有扭曲的黑瘦的人形,笑道:“木姑娘可认得此人?”

那人还有一丝呼吸,的确有些眼熟,莫不是紫栖山庄的熟人?

我上前再定睛一看,不由啊地大叫一起,骇得倒退三步,跌坐在地上。

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段月容!

两天不见,原本长得天人之颜、风流倜傥的段月容,现在却是满面憔悴,面色黝黑如鬼,两颊深陷,赤裸的身子上插满银亮的钢钉,那血珠极细极细地沿着钢钉流到地下的一个坑里。

也许是听到我的惊叫声,那枯瘦的人形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紫瞳依旧明亮无比,他看到了司马莲,满面嘲讽之意,紫瞳有着深深的恨意,却依然桀骜无比,然后他将目光放到我身上,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了悟,只是睨着我淡淡地笑了。

我知道段月容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切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这司马莲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我跌坐在地上,腿脚发软。

鲁元看着紫瞳的段月容,满脸惊骇,不知是因为毁家灭族之恨还是也被这样的人间地狱给吓坏了,他疯狂地大叫起来。

“你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呢。”我望着他,挣扎了许久才组织起一句完整的话语。

“自肃宗末年起,轩辕皇室已是羸弱不堪。如今原氏宗主原青江正是第十世,原氏在西安已历九世,人才济济,兵强马壮。窦氏发乱,正是群雄并起的好时候。原氏据西北之地,窦氏占巴蜀与京都,想两头夹击,剿灭原氏,中原地区又有邓氏流寇作乱,太守张之严乘机侵占吴越之地拒不出兵。可笑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城主、太守、地方官,只要手里有那么一丁点大的兵权,都开始梦想着坐拥天下,龙袍加身了。”他轻嘲一声,敲打着轮椅,“素辉”过来推着他来到段月容处,“我们司马家按理也能马上获得解放了,我是司马家的第九世,我比任何一个暗神都要聪慧。我从小喜欢摆弄机关,我虽不能再复制出那双鲤守宫的海市蜃楼锁,可是我只听那原青山吹了一遍《长相守》,便掌握了开锁的音律。我那时心高气傲,我司马氏人才济济,天资聪慧,何苦守着那誓言,一连九世要为人奴仆?而且那原氏算什么,那原青山胸无大志,心慈手软,留恋女色,虽然允诺我的子孙将会得到自由,可是一想到偏我要在这暗宫待上一辈子,我的心中便无法平静。”

他的眼中迸出恨意来,长叹一声,“我看着那飞天笛舞,心里总是想着那轩辕公主是不是长得同这飞天一样美丽呢?我们暗神代代都传下祖训,伺奉原氏九世,不可擅入紫陵宫。我一天天长大,摆弄机关的能力和武功也与日俱增,我想着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逃出了暗宫,就再无机会进入紫陵宫了,于是我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日复一日苦心研究如何打开紫陵宫,终于有一天,我成功了,还找到了这本紫蠡手札,发现了开国时四大家族的所有恩怨,原家和暗宫所有的秘密。”

他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那探宝时的兴奋和新奇笑容,“轩辕公主是多么美啊……”他那伤痕累累的脸一阵痴迷,喃喃道,“我本不想看那《无笑经》的,真的!我发誓我原本只想看一眼就走的,可是、可是,当我看了那第一行字……我就、我就根本移不开我的眼了。那是、那是多么精妙的武功啊!难怪像原理年那样精明的人都无法拒绝这本真经,于是我决定不再做原家的奴隶了,我偷偷带了长公主的手札,抄下无笑经书,然后出手击杀那原青山,想带着族人逃出暗宫,不料却失败了。”

“原青江。”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三个字,“我太小觑那原青江了。他乘机拿我的命要挟我的父亲,于是我父亲被迫再次发誓,司马族人待在暗宫,永世侍奉原氏,那原青江却命人将我武功尽废,扔到紫川之中受金龙之刑。

“我在族人的暗中相助下,活了下来,我一心想复仇,我知道原青江最喜欢的妹妹原青舞,从小同明风扬那个傻小子青梅竹马,私订终身,可是暗地里却同原青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原青江,哼!”他在那阴阳怪气地笑着,“我原以为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动情的,不想这样一个枭雄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头。他抹杀了我和我族人梦寐以求的自由,我便要毁掉他喜欢的所有东西。于是我暗中把我抄下来的《无笑经》给原青舞看,像她这样贪婪的女人果然一下子迷上《无笑经》,没想到她竟然怂恿我去毁掉原青江最爱的那个蠢女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对兄妹,多么相像啊,爱得那样炽热,那样毫无伦常,却又如此歹毒。于是我去了。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的眼中忽然发出一种光芒,双颊微微红了,“她在屋子里绣着花,一派专注,脖颈露出一片白腻,我都走到她身后,她都不知道,我看了一眼,她绣的是一幅西番莲。”

他沉默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忽然对他笑了。

他转过头来,也笑了,“木姑娘是第二个到了这里,见到所有这些,还会笑的人。”

我笑道:“第一个应该是这个小段王爷吧。”

他低低微笑道:“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姑娘很了解他啊。”

我在心里呕他个十七八遍,谁和这种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了,我笑着说:“既然庄主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又何苦这样对待谢梅香呢?”

他微笑不改,看着我,眼中散发出无比凌厉的目光,仿佛我正用一把钢刀插入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我无惧地回视着他,想起非白最经典的一句话,于是立刻改编出版,“庄主为了报仇,要杀光这原家的人,木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或许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疯子,都该杀、都该死,连我这条命,您也尽可以拿去,然而……”

我轻叹一声,“谢夫人何其无辜呢?您已经残害她的孩子在轮椅上苦度整整七年,她自己也一气之下病故了,您真的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我话未说完,司马莲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来,“谁叫她负了我!”他大声叫了起来,那种残酷的冷静瞬时全消,“她说要给我绣一幅西番莲,她说好要为我生儿育女,她说要等我去接她的。可是我去了,却是原青江在那里冷笑着打断了我的双腿。是她骗我过去,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废人?是她先负了我的!

“她为何要骗我?她说过她一心只想同我共度余生,可是她却跟了原青江,后来还要勾引明风扬,这个无耻的贱人!”他的声音是如此鄙夷而狠厉,真如魔鬼一样残酷可怕,可是那声音到最后却有了一丝伤痛的哽咽,“我夜夜梦见她拿着西番莲,对我笑的样子。她对我说她喜欢西番莲,于是我冒险一次又一次潜进紫栖山庄,就为了给她送那刚刚盛开的西番莲花。”

我猛然想起谢夫人的那个梦来,心中豁然开朗,对着司马莲轻叹一声,“司马先生,其实从头到尾,谢夫人都没有骗您。”

司马莲收了泪容,对我又儒雅地笑着,“木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揣度到司马莲的旧事,难怪那小孽障如此宠爱你啊。”

我摇摇头,往衣襟里掏出那块帕子,“司马先生,您可认得此物?”

那是非白让暗神送我走时塞给我的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帕子,可能幽冥教众以为只是普通女孩子的帕子,就没有搜走。

司马莲敲敲轮椅,“素辉”立刻接过我的帕子,递给司马莲。司马莲的双手如秋风中的枯叶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西番莲是谢夫人最后的绣品。你们说好私奔的那一天,谢夫人没有在屋里等你,是因为原青江无意间发现她爱上了您而不爱他,于是……强行占有了她。”我长叹一声,“然后原青江给她下了生生不离,将她囚禁了起来。木槿太过年轻,所以不知道您同谢夫人的渊源,”我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嫁给原侯爷开始,谢夫人就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

“人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明风扬,其实她真正喜欢的是这幅西番莲的主人,”我看着司马莲恍惚的脸,“白三爷对我说过,他的母亲总是偷偷拿着这幅绣品哭。”这是事实,不过我把这幅绣品加进去作为道具。

我现在也总算弄明白了,谢夫人为何要谢我。外面那堵墙上的飞天果然是谢夫人,而为那飞天吹笛的俊美青年想是年轻时代的司马莲。那可怜的明风扬不但是一场单相思,可叹到死也没能见到谢夫人一面。

我不确定司马莲是否知道明风扬同谢夫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向司马莲解释明风扬武功尽废真正的原因。

司马莲如遭重击,满面震惊,混身都在发颤,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无法不叹息,“司马先生,是您派人在白三爷的马上做的手脚吧。”

他看着我,并没有回答我,可是我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愤怒,“司马先生,白三爷是无辜的,您何苦要这样折磨一个孩子呢。他是谢夫人这凄苦的一生唯一的寄托啊。”

我难掩辛酸,泪水流了下来,“您可知道,原青江信了原青舞的诬陷,暴怒莫名,可怜的谢夫人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原青江一掌将谢夫人打成重伤,落下了病根。后来那几年,谢夫人几乎一大半时间躺在床上,遇到阴雨天气,常常就要缓不过气来了。谢夫人一定知道原凶就是您,所以她才会伤心过度而死的。可怜的白三爷,失去了娘亲,饱受世态炎凉,在轮椅上一待就是七年啊。”

“梅香。”他怔怔地听着,眼中流下泪来,喃喃道,“梅香,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呢……”

“您给过她机会吗?”我大声说道,“司马先生,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她过得好吗?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天天看到她笑,看到她吃得香、睡得好吗?就算你的心上人有一天不爱你了、忘记你了,可是只要能看到她的笑,不也是比看到她难受要开心得多吗?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借着爱的名义这样伤害别人呢?”

段月容的紫瞳看着我,眼中忽然焕发着我从来没有的深思,那样深深地凝睇着我,而司马莲却如遭电击。

我抹着眼泪,大声道:“原青江也许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可是谢夫人多可怜啊,还有白三爷,他根本不可能选择他的父母,就因为谢夫人是丫头出身,他一直就被人嘲笑,丫头生的贱种。丫头生的怎么了,好好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他呢?”

啊?我好像说跑题了,干吗要为原非白辩护?

不过好在在场所有人除了那个明明只有半条命却还是一脸讽意的段月容以外,都把头埋得深深的,“说穿了,不就是要利用他们来欺辱原青江吗?可是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娶了一房又一房,根本不会为可怜的谢夫人难受。谢夫人这辈子根本是白受罪了,您若是真心爱谢夫人,这样伤害谢夫人,倒头来,最后还不是您自己痛彻心肺吗?司马先生。”

司马莲抬起头来,满脸的清明平静,“难怪青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是你们将她杀了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司马先生,她放不下明风扬,是她自己一定要进情冢的,明夫人找到了明风扬公子的骸骨,她去的时候很平静。”

司马莲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又绽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木姑娘真是能言会道。”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我看到他眼中深刻的绝望,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唯有重重一叹,这分明是一个只有靠仇恨支撑才能活下去的人,多年来他的爱早已被他扭曲成畸形,好化成另外一种更刻骨的恨,以便更强烈地支撑他活下去,如果现在他直面自己亲手逼死所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孽,无疑是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的眼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阴狠,拿起竹笛,吹了一声,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死人骨都站了起来,其中两个将我架起来,挂在段月容身边。

段月容微弱地嘲笑着,“你可来了啊,爱妃。”

“妃你个头,”我大声叫着,“鲁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

鲁元猛然醒过来,本能地一抬手,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和司马莲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鲁元,等到那“素辉”向鲁元扑过去时,司马莲的胸前已经中了十支银钉,竹笛掉了下来。

他惨然道:“真没想到,你这个鲁家废人,竟然暗中还藏着这个护腕,你原来从头到尾也没有陷入我的迷梦中。”

架着我的两个人偶立时瘫了下来,我重重地掉了下来。

“不过,你也走不了了。”司马莲轻敲轮椅。

“素辉”向我冲来,我拔出酬情保卫自己。

鲁元身边的女童和女人向鲁元攻过去,鲁元大惊,“阿囡、秀兰,是我啊,我是阿元啊。”

那个“素辉”武功很好,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我支持不下时,那本紫色的手札掉出我的衣襟,碰倒烛台,燃到火油,立刻燃烧了起来。那个杀手的衣角被点燃了,鲁元再一次发了护腕,那个杀手痛苦地号叫着,倒在火堆中。

火势开始大了起来,那女童一下子打断了鲁元的腿,鲁元却不愿还手,只是吐着血,满面痛苦地看着他心中最爱的人对他拳打脚踢。

我爬过去,拿起酬情使劲一挥,将一大一小两个人偶腰斩四段,鲁元立时眼中渗着血泪,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妻女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而且这一次她们的腹中爆裂出一肚子沾满黑血的钢钉。

这时司马莲头发披散,布满伤疤的脸像恶鬼一样,他在那里大笑着,“梅香,你看看,你儿子的女人将我苦心建立的梅影山庄全毁了,眼看我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可以造一个你来陪我了,你快出来啊。”

他的大笑声中,我的耳膜只觉疼痛异常,所有的人偶已经焚烧起来,火焰卷滚着能燃烧的一切东西,一股肉体的焦味蔓延着,许多未及死去的人无法逃开,嘶声惨叫,几欲把我逼疯。

司马莲在大火中笑着,“梅香,明明是你先负我的,是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曾经爱过我吗?”

忽然,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定在那里,眼中滚下混浊的泪来,他哽咽着,“梅香!”

然后他的身姿就一直维持着那样,眼珠突了出来,仿佛是在化不开的仇恨和热爱中,扭曲的灵魂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鲁元呆呆地坐在人偶当中,无法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

我使劲地摇着他,他连火苗烧着他的衣角也全然不闻,怎么办呢。

对面挂着像刺猬似的段月容,他的紫眸一闪,气息微弱地说道:“把竹笛给我。”

火苗越烧越旺,我把他放了下来,拔出钢钉,他全身血流如注。

我抢出竹笛,不顾手上已是烫伤一大片,跑过去递给他,他极虚弱,连举都举不起来,我只好放在他的嘴上。他嘲弄地笑了一下,紫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我以为他要挂了,可是他忽地睁开精光毕现的眼睛,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吹起一首曲子,竟然亦是那首《长相守》。

火光冲天中,扛着断龙石机关的两个人偶动了起来,段月容继续吹着,眼神却示意我出去。

我飞奔过去,想把痴痴呆呆的鲁元拖出去,行至一半,一块巨石滚下,鲁元双腿被压住了,剧烈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他那惨呼之声直冲我的耳膜。我心如刀绞,大声说道:“鲁先生,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我使劲推着那块巨石,却纹丝不动,鲁元惨然笑道:“木姑娘,我不成了。”

“胡说,鲁先生。”我依就拼尽全力推着巨石,胸口几要挣出血来,大声喝道,“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鲁元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木姑娘,我就算逃出这个梅影山庄,却逃不过心魔。我原以为跟着白三爷,就不再有那杀戮之苦,可如今,”他吐出一口鲜血,“如今还不是四处血流成河,就让我在这里陪着我的妻儿,永远永远不再受那乱世之苦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我的手里,然后有尽全力将我猛地推向那门口,我爬将起来,复要奔回鲁元身边施救,早有一人向我扑来,抱着我滚出了那可怕的石室,我一回头,却是浑身是血的段月容,笛声一断,那断龙石慢慢地随着巨大的齿轮往下降着。

段月容怕我跑回火场,便死死抱着我的不放开,令我挣脱不得,视线所及,火舌早已将司马莲满头的白发吞没了,他的手中仍紧紧握着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绣帕。

火焰滚卷中,鲁元坐起来平静地整了整着火的衣衫,镇定自若地微笑着,紧紧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偶,在我面前变成了火人。

我泪如泉涌,嘶声悲呼:“鲁先生,鲁先生。”

我的声音仿佛引起了人偶的共鸣,那个已被烧焦的小人偶,忽然转动着身体,双手摸上鲁元烧黑的身子,发出变调的声音,“阿爹,阿囡乖,来陪阿囡玩。”

一股深重的悲鸣从山庄发出来,不知是鲁元的,抑或是一直挣扎在疑惑和仇恨中的司马莲,还是这个梅影山庄里埋着的无数苦难的灵魂。

火光冲天,我拉着半死不活的段月容走向暗庄的路,果然,这里也同紫栖山庄一样,然而眼看到尽头,却见一堵墙出现在眼前,墙上留有一眼,我推不动,正绝望间,想起鲁元给我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三棱锥,我把三棱锥插进墙眼中,一扭,墙开始咯咯作响,缓慢地转动。

一会儿,门便打开了,黑夜夹带着幽密森林的气息,向我们扑来。我正要拖出段月容,忽然后面一个烧焦的人偶抓住了段月容的脚,“阿元,你不能走。”

我往外拉,可是那个人偶却不肯放。

段月容看着我笑道:“你果然爱上我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拼死救我呢。”

我心中大怒,对啊,我救这个禽兽做什么?

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为何还不放手,扔下他,赶紧逃命才对啊。

正待放手,却见他黯淡的紫瞳满是绝望自嘲,一片萧瑟之意,哪里还有任何半点枭雄的味道来。

我忽然醒悟过来,现在的他可能武功尽废,身体被严重地摧残,不过是靠着那一点点自尊活着,他情愿孤独而骄傲地面对死亡,也绝不愿向我求饶,让我对他施舍怜悯。

我挥出酬情,将人偶的脑子砍了一半,一把将段月容拉了出来,那大墙一下子关闭了,犹将那人偶的手臂夹断了一半,露在外边。

我背起段月容一路施轻功狂奔,也不知道逃出多少里,回头再看,星月无光,浓烟密雾中,远远的一处山庄里依旧火光冲天,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我终于跑不动了,把段月容像死猪似的扔到地上,刚刚一屁股坐下,手边摸到一处柔软,我低头望去,只见一株紫花在暗淡的月光下静静地绽放,对我们欲语还休。

我望向段月容,他也是一脸惨淡,万般迷惑。立时,一种浓郁的无力感爬满我全身每一个细胞。

西番莲,英文名字叫做Passion flower,中文意即“激情之花”,有人说西番莲的花意是圣洁的爱,但也有人说其另一则花意叫作激情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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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西月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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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飘雪类别: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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