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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阳城与京城之间需三日脚程,柳唯心回到将军府时又是大半月之后。
听闻她去后,姑姑逼迫时桓好生歇息,时桓仍旧不愿,但姑姑动了怒,他只能从命。经过半月修养,他肩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只在天格外冷时才会隐隐作痛,正好柳唯心抵京那日,天上飘了鹅毛大雪,将京城尽染成一片素净的白。时桓被勒令待在屋里不能出门,心中憋闷烦躁,谁来都看不到个好脸色。
柳唯心走到门口,碰到个一脸委屈的小丫鬟,故意拔高声音问她:“你怎么苦着个脸?少爷又发脾气了么?”
时桓听着声音,已迎出来:“好表妹,你怎一回来就挖苦于我?”
柳唯心让那丫鬟离开,陪同时桓一同进入屋中。
已是深冬时候,屋里烧了暖炉,甫一进入便觉暖气扑面而来,柳唯心脱下外袍,时桓主动替她放下,急不可耐问道:“你这一去半月,可有查到什么?”
柳唯心遂将溯阳城所见悉数与他说了。
时桓一听,顿时拧起眉头:“前段时日我亦得到消息,嫡皇子许在溯阳城中!”
柳唯心顿觉惊骇:“莫非……那天字一号房中住的,便是那嫡皇子?”
时桓点头:“听你所言,当是八九不离十。”
柳唯心回想起那日情形,笑面虎在外将她阻拦,她假意查看四周环境,他竟都倾身相挡,后来里头人说了两句话,他便如临大敌一般,生怕她听了什么去。
这世上,能有此等待遇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人。
“可我想不通的是,若是嫡皇子,他们大可直接接回京城,却为何要将他护在溯阳城中?”
柳唯心道:“我以为,溯阳城辖区甚小,其主事者多不过七品,对朝中诸事一知半解,当不知嫡皇子之事。他们将嫡皇子护在此城中,不必引起城官注意,这是其一,其二是,溯阳城是走商要道,常年有商贩来往,他们可将嫡皇子混迹在商贩之中,寻得良机便可轻易将他护送进宫。”
时桓心觉有理,尤其现在新年日近,按照民间习俗,走商者都会在除夕日前回到家中,这样一来,便会出现极大规模的迁徙活动,也因此,万城必开,要在其中混入一个小皇子,实在轻而易举。
两人合计完,觉得此事重大,当夜便将他们所知之事都与姑父说了。姑父亦与他们想法相同,认为那天字一号房中住的便是小皇子无疑。只是,姑父尚有疑虑,父亲遗物尚未现世,孟尚书缘何能如此迅速找到嫡皇子?
柳唯心亦想不通这一点,但时桓给了答案。
“我听闻,下元前后,孟渊破解了姨父遗物中的信息!”
“什么?”姑父大惊,便连柳唯心也是一惊。
她原本以为,父亲走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把嫡皇子的秘密藏在遗物里,否则为何,娘亲至死之时,都未与她说出那物是何物,又在何处?所以当孟渊与她说,那玉连环乃假物时,她深信不疑。
“他破解的,可是那玉连环?”难不成……当年她随意挖出的这一物,却歪打正着,正好是父亲所留么?
时桓肯定了她的猜测。
柳唯心将玉连环拿出来。时桓接过,用暖水沾纸覆在其上,又以松烟墨相染,后将其取出,分别用左右拇指按在环侧。水是温水,墨是活墨,指尖亦有体温,玉环中絮物受了指引,纷纷朝两侧挪动起来。半个时辰以后,那紫色絮汇聚在一环与二环之间,红色絮聚在二环与三环之内,二环正中则只剩一抹淡粉之色,其中依稀可见一行小字:
溯流而上,寔命不犹。
溯,溯阳城。
流,陆刘镇。
犹,尤华村。
溯阳城,陆刘镇,尤华村,父亲用谐音指出嫡皇子所在之处,又取《诗经》之意,劝慰嫡皇子要有逆流而上的魄力,却也不必因命不如人便怨天尤人。
父亲之心,实深矣。
为确保万无一失,姑父又派探子去溯阳城走了一遭。
探子回来后说,尤华村中确然少了一对母子,就在她们失踪前夕,曾有一队脚贩来到村中,那对母子好心收留,不想第二日,却随着那队脚贩一齐不知所踪。
时桓问他:“可探得为首之人是谁?”
探子道:“村民都说,那人肥头大耳,但面容和善,不像坏人!”
笑面虎便是这般模样,柳唯心道:“与我所见天字二号房中客人相仿!”
适逢那两日,时桓安插在孟渊身边的人亦带回消息,说孟渊近日动作频繁,孟尚书也时时调兵遣将,拨散在外的暗线和影卫齐齐回到尚书府,似有大事要发生。
时桓再不敢耽搁,与姑父彻夜商谈之后,便开始着手布局。
姑父是将军,全朝军马皆听他号令。他暗下一道指令,将守城精兵全部安插在溯阳城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又命众将士混在官道附近的茶店客栈之中,路上亦有山林险谷,姑父亦未有松懈,命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位将军亲自带队,伏击其中。如此安排完,姑父仍不放心,把护城军的调度之权交与时桓,与他道:“孟渊为人阴鸷,却是你的对手,这一次,便由你来与他较量!”
时桓将权符接过:“爹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他!”
依时桓的想法,似孟渊这样的人,如此要事,绝不会不施一计。于是之后两日,他苦心钻研溯阳城至京城之间的地势,将官道、民道、山道全部标出,但因溯阳城偏远,与京城之间隔了十座城池、两条大河、五座高山,其中数条小路全被斩断,若是高手,尚可翻山越岭用轻功过山崖,但若要迎嫡皇子,必定得走坦途。
如此一来,便只剩了官道一条。
时桓以为不会如此简单,但他又实在看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路。
到第三日,柳唯心遵姑姑令,来房里看他,正好听到他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孟渊此人,不会这么自断后路!”
柳唯心问:“表哥还在思考孟渊会怎么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