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恶魔
陶路看着李义：“我——就是那天搬进梧桐里的。”
“这么巧！”李义惊讶。
陶路心神不宁。
如果快递没有提前送达，女主人不会提前出门，屋里天然气泄漏不会那么多，是不是就没有那场惨剧发生？
——没有如果。
陶路想了想，追问：“是女的给你打电话要你快点送货？”
“嗯，不，是一个男的，特别性急，那天从一大早开始，打了我五个电话，说东西会化，催我早点送。”李义说，顿了一顿又补充，“取货的到是个女的，挺有气质的，不过一脸白，看着病病歪歪的。快件是个中号箱子，有点儿沉，我还怕她不好拿。” 李义拿手比了比。
“这样啊，”陶路控制着心里的惊涛骇浪，追问，“以前也是男的接电话，女的收件吗？”
“这我不清楚。”李义摇摇头，“怎么，你感兴趣？”
“我就是好奇，”陶路也摇摇头，看看表，岔开话题，“来吧，开工！”
他开始装车，避开李义的询问。
然后被一个小箱子砸了脚。
——按照套路，在发现重大问题时，总会手抖。
如果一直以来都将这场爆炸定义为意外的话，陶路真的一点儿也不会多想。
但是昨天张弦提到了人为的可能，这就令陶路不得不在意。
一个男的，打电话要求提前取快递？
这是巧合，还是蓄意？
陶路说不准，巧合的话，太巧了不是。
——所谓的巧合，是张弦。
那天他下楼吃饭时，看见过张弦，站在棋摊人堆里的张弦。
那个时间是下班的点，陶路并不知道张弦在外面打工，根据资料显示，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怪脾气的宅男。
——当然，这几天接触后，他已经推翻了之前的大部分印象。
张弦这几天回来的都比那天晚了至少一个小时，说是正常上下班。那天早归，或者翘班的具体原因，陶路怕打草惊蛇，还没有问。
张弦对案子特别关注，而且好几次提到女主人小吴，这是单纯的邻里关怀吗？
他隐隐约约感到了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做个缩头乌龟的话，大概就不能东想西想，想太多要命。
可是这件事他无法不去在意，尤其昨天张弦透露出那么多信息，想想一死两伤，想想满楼道的血渍，想想赵明亮通红的眼睛……
据说大脑不接受否定的指令，或者是先接受肯定，然后才能否定。
比如说，命令一个人“不要去想一只粉红色的猪在天上飞”，很多人会忍不住想到粉猪飞天的场面，尽管猪的形状和粉红的深浅因人而异，但脑中都会有这个镜头。
陶路越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场爆炸”，结果满脑子都是那场爆炸。
他拿不准要不要给赵明亮发一条微信。
自己的猜测太离谱了，昨天白天已经误导过一次赵警官，昨天的微信，赵明亮也只是回了简简单单四个字：“收到，谢谢。”
他需要证据。
而张弦暂时无懈可击。赵警官会再怀疑一次张弦吗？
也许他可以去看看，证明这件事跟张弦没关系或者有关系。
如果张弦急着去现场消灭证据，他也可以推断出对方和这件事的关联。
但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按照套路，他蹦跶的越欢，摔倒就越惨。
陶路抹了把脸，明哲保身，他还是决定发微信。
就在他打开微信界面时，突然想起夏雷蕾的话。
“……如果张弦没有判死刑，而是进了监狱，那我也会被送进去！”
死刑也有缓刑，缓刑期间没发生意外，转为无期徒刑。
陶路查了刑法，无期徒刑最高判处二十年。
而死刑要一层层复核，可能持续一两年才做出最后决定。
陶路不想和张弦做狱友，无论是一年还是二十年，一点也不想。
他收起手机，表面上若无其事，继续送快递。
——或许他还得推翻昨天的决定，替张弦遮掩。
“按照套路，我是被胁迫上了反派的船的幕后人物，要帮着反派查缺补漏……”
陶路脑子里的天使和恶魔又开始打架了。
一方是一死两伤疑似谋杀的爆炸案。
另一方是自己可能长达二十年的监狱生涯。
陶路讨厌别无选择，但是面临二选一时，他同样不喜欢。
他承认自己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突发奇想临时起意走上抢劫这条不归路。
人要是想找理由，就会有一千一万条理由冒出来。
陶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这里是平行世界，并不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或许小李小吴和路人小崔都还活得好好的。
陶路把天使揉吧揉吧丢掉，一切为了任务。他的亲人等着夏雷蕾的钱救命。
远近亲疏总是有差别的。
而且，这件事巧合太多，不应该是张弦故意做的。
如果是，那么面对天衣无缝的反派，自己也无可奈何。
——转眼之间，陶路找出了很多很多理由说服自己。
他真的被说服了吗？
他……他丢掉的天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拖出另一对灰扑扑的难兄难弟当外援。
难兄质问：这两天相处下来，张弦真的是反派苗子吗？所有的坏事都扣到他头上？
难弟也质问：你就这么确定张弦是嫌疑人吗？他就不能cos柯南吗？
三个小天使叉着腰，扑闪着大翅膀，围攻小恶魔。
小恶魔巍然不动，反驳：你们知道什么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按照套路，再小的概率发生在个人身上就是百分百。任务没完成怎么办？二十年狱友，你们翅膀毛都得掉光！
小天使们忍不住抖了抖翅膀。
陶路紧紧抿着嘴唇，电动车奔赴在送货途中。
立场问题，直到两个人晚上吃饱喝足遛弯消食，陶路还没打定主意。
就是张弦拿到工资摆脱赤贫局面，大手笔请他吃小龙虾，也没有提起他多高的兴致。
张弦坦承自己昨天看见楼道里散落的小龙虾，特别想吃。
“怎么啦路路？第一天上班遇到什么麻烦，跟哥说！哥罩你！”张弦拍胸脯。
陶路支吾着岔开话题：“我适应得很快，没什么。到是弦哥，你进小龙虾店不要紧？”后厨附近猫比较多。
“没事，这里烟火味儿重，猫受不了。”张弦摆手，“有时候我觉得我和猫天生不对付的原因就是口味一致，容易抢食。”
陶路乐了：“同性相斥啊。”
“也对。不过说好了啊，你可别养猫。过敏要人命，你弦哥我还不想大好年华死在一只猫爪下。”张弦拍拍肚子，“讲讲今天过得怎么样呗路路？”
“今天啊，送货，送货，送货和送货。”陶路说，“电动车一趟拉不了太多，所以一共走了六趟，就是这样。”
“没别的？除了上班。”张弦追问。
陶路心里一紧，难道对方知道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