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一路追到江边,手里的罗盘再未有一丝转动。
冷风吹得萧瑟的江水泛起点点涟漪,嗖嗖地生冷,秦逸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那岩石棱角分明,咯地背生疼,秦逸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发出倒吸凉气地撕裂声。
就在刚刚,他取出一缕沈妍的头发,刚开始毫无反应,但在要收回镜子的时候,镜面却映出一派温馨和美的喜庆模样。
接着身边的景致如同电影剪影一样瞬间变幻,秦逸身上变了服装,喜庆的大红色新郎服,来的人纷纷向他道喜,秦逸来不及任何回应,只木讷地点着头。
下一秒,他就屏住了呼吸。
这是三年前自己的婚礼。
三年前,快正午时,沈妍都还未出现,从此,秦逸找了她整整三年。
秦逸看着眼前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嘴角苦涩地发慌,想起孑然一身,背着行囊独自漂泊,满世界找寻的日子。
途中他送走了许多含冤不愿离开人世间的魂魄,却唯独没有再次遇到沈妍。
直到参加江家独子婚礼时,沉寂了三年的罗盘疯狂地转动,等到他来到现场,罗盘更是像蛊虫闻到了鲜血一般,难以控制,秦逸如同三年前一般疯了似得追到了江边。
仍是无济于事,一无所获。
远处的夕阳衬得江边一片死寂,如同自己那颗形同枯槁的心。秦逸想起了三年前,他跑完了这个街道,用遍了所有的法器,知道罗盘转动的那一刻,秦逸也是像现在这样瘫在地上。
这是沾了小妍血液的罗盘,只有她的灵来了,才会转。
秦逸咬牙扔向江边一块石头,一点声音都没有,“为什么不让我早回来一天!”
“为什么又让我经历这一次痛苦!”
最后一句话秦逸几乎是咯着血嘶吼,喉咙里冒着低吼的呜咽声,“小妍,你究竟去了哪里?不管怎么样,让我看一眼,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逼红了眼角,秦逸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竟然感觉到刚刚扔石头那地方,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秦逸揉了揉眼角,那团糟物慢慢浮上水面,看不太清楚,渐渐地,从水面上看,似乎是一团糅杂在一起的黑发。
清幽的江水浮起她的头发,慢慢地,露出一张极其苍白但清秀干净的脸。
她的声音轻轻痒痒地,十分好听,像笛子一样传进秦逸的耳中。
秦逸听不大真切,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江面上,那女人猛地往后仰,似乎要被撕裂的漩涡抽进无底的江底。
秦逸渐渐地听清楚了,那女人戚着紧锁的眉头,一直对着秦逸害怕地招手,她说,“救我,救我啊,逸哥哥……”
秦逸身子一僵,满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立即跳进了江里。
……
“醒醒,醒醒,你没事吧?”童彤担心地拍打着秦逸的脸,他的嘴微微地蠕动,像是在说话。
童彤立马伏在他耳边,听到他微弱地嘶喊着,“小妍……小妍……”
童彤没了办法,从心口抽了一根鞭毛,缠在了秦逸的喉咙之间,轻轻一拉,他立即回了魂。
抓着童彤的身子,近似疯狂,“小妍呢?小妍呢?”
童彤甩开他的手,背着,轻轻地答,“我没有看到什么小妍,刚刚你被一个女人拖下水了,是我救你上来的。”
秦逸皱着眉头,他扑进江里,有一个女孩,眉眼间倒是和小妍有几分相似,她一直往江底游,似乎是被什么缠住。秦逸伸长了手去救她,快握住她时,她却邪魅一笑,整张脸开始痉挛,露出恐怖的模样,两颗獠牙在黑暗的江底居然发着红光,抓着秦逸的脖子,眼看就要啃下来。
“你没事吧,要去医院吗?”童彤担心地看着这个人,生怕他再次掉魂,小心翼翼地摇着他。
秦逸眼睛红红的,呆呆地看着童彤,“你是?”
童彤躲避地眨了下眼睛,“我是……我是……小彤吧。”
说自己的是小彤,是因为她无意间跑到了江边,然后莫名听到鬼魅的声音从江底传来。
刚开始,童彤还不甚在意,慢慢地,看到不远的江底,冒出猩红的黑色漂浮物,童彤没多想,总觉得有人被恶灵困住了,而她看到了,必然要用灵鞭去救的,而知道救上来一个猎鬼人。
她没有身体,在江里,一点呼吸都不影响。
果然她看到了一个女人露出獠牙正要下口,她捏着的男人,早就没有意识,一副死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看到童彤,血腥的獠牙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一张清寡的脸猛地放大,五官拧在一起,嘴唇狠狠地抽搐着。
童彤立马取出一根鞭毛,把秦逸拉了过来,奋力往上飘的时候,童彤忍不住回头了一眼,那女人在江底的石头缝里,环抱着身子啜泣,眼角里竟留出了一股股活生生的鲜血。
她嘴里嘶哑地呢喃着,“小彤,小彤。”
童彤看着沉寂的江面,姑且叫自己小彤吧。
秦逸愣愣地点了点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摸怀里,所有物品都在,竟然少了那个沾了沈妍血液的罗盘。
秦逸慌神地在地上扒拉,愣头愣脑地盯着江面,下一秒就要跳下去。
童彤立马拉住了他,“你干嘛啊?又往下跳!”
“我东西,我东西,你有没有看到,我有一个罗盘,罗盘!”秦逸慌张地比划着,童彤大概想了起来,她入水时,有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在水里疯狂地转动,如果不是童彤飘得快,那罗盘简直就像一把刀,要来吸童彤的血。
可看到他这么着急,童彤从来不太会撒谎,小时候便是,为此她吃了不少亏,嘴上想说没有看到,却仍是一五一十地点了头。
他一言不合就要跳。
童彤心一横,“我去帮你找!”
说完就立即化入水中,如同瞬间消失一般,秦逸这才看到,静谧的黑夜里,合着浅浅的月光。
而眼前这个女孩,在江面上,竟没有一点儿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