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青丝却被雨水拉住，滞留在脸颊上不肯离去。
这是梦吗？
为什么再一次见到了那熟悉的面庞？还是说……这里已经不再是人间……
是幻觉吗？
为何又那么真实……
一切在少年一声长叹之后，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唉……还以为在山匪这里住了几天会瘦下来，没想到反而是长了几斤肉，我说月儿啊……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少年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在她睁眼的那一瞬，无神的双眼中终是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这是真的！
她想的一切，看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实！
不仅仅是那一声久违的称呼，还有那称呼后半句那段让人窝火的话，终于是让她原本死寂的心里焕发出了一些神采。
雨下，树边，靠着树坐下的少女，以及少女面前站着身子一脸冷漠的少年。
“小……小元子，真的是你吗？”
西子月的眼中泛起一丝泪水，她不敢相信，明明看着陈元被拖出去，还以为他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但是现在那个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如何让她不感到惊讶！
西子月对陈元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起码她知道，陈元虽然是仙人，但也不是真的永生不死，只要通过外力震散仙元，一样会落入红尘无法自拔，也就是最终堕入轮回的下场。
“呜——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元子……”
少女想要朝陈元扑去，却是被陈元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安静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若是再被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陈元眉头微皱，此刻两人还在狂风寨内，只是两人也不知道是在何处，在这里竟然除了雨打树叶的声音之外再没有一点的声音。
“小……小元子，我爹在哪里？他来救我们啦！”
少女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陈元，她在等待陈元的答复，她不知道陈元是否知道自己父亲的所在，但是自心里对陈元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信任。
“他吗……”
陈元的脑海中浮现出“西子雄”这三个字，这是在他记忆里西子月父亲的名字。
对于西子雄，陈元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冷漠，想当初第一次在陈家见到西子雄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西子雄和陈家家主身上拥有差不多的气质，那是一种久居高位而产生的冷漠。
“他现在在山脚，有一千大军守着自然是没有任何事情。”陈元无奈地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不过我还是不介意你去他那里……”
“小元子，我们去那里看看吧，若是我们到了爹的身边就安全啦！”
陈元的话还未说完，西子月却是抢先一步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声，将少女心中急切想要见到自己父亲的念头削弱了不少，她黛眉微蹙，似乎是在嗔怪陈元咳嗽得不是时候。
“不用担心西子雄。”陈元的声音显得有些冷，而事实确实是如此，对于西子雄，陈元本身也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更何况陈元也不愿意和他有什么联系，“倒是我们现在若是过去，难免会遭到杀劫，到时候在劫难逃，死得也就太不值得了。”
“小元子啊……不要那么见外嘛，刚才还叫我叫得那么亲，怎么现在就不理人家了呀——”
少女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辉，仿佛会说话一般。
“刚才的称呼……”陈元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只是因为不这么叫你，你根本就不会醒。”
“你到底去不去找我爹？”少女的面色耸拉下来，脸上满是怒意。
“不去！”
“真的不去？”
“仙人之语，岂有妄言！”陈元双手背负身后，露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不去，就不去！”
“那好，我自己去！到时候我若死了算我白死！”
言罢，少女竟是要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双脚微微一颤，又向前倾斜，似乎要跌倒的样子，陈元赶紧上前搀扶住少女的身躯。
“明明自己还没有休息好，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真是……”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就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你不准太靠近，也不准私自行动，若是连这一点都办不到……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着带走！”
少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一双眼睛里透着兴奋。
……
两人在树林里饶了很多圈，终于是从远处听到了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精铁交鸣之中还混杂着惨叫声。
雨从未停止。
在雨幕之下，两人终于是远远地看见了所发生的一切。
少女紧紧地攥着陈元的衣角，头埋在陈元的身后，从身后陈元感觉到她在颤抖。
也是，无论是谁见到眼前的画面都会颤抖的，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
雨血混杂在一起，向四周扩散。
尸体被雨渐渐地降下温度，一张张苍白的脸倒在地上，未曾闭下的双眼似乎在倾诉他们内心的不甘。
浓烈的血腥味随风飘散。
“那……那个……小元子……”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还是走了吧，好不好？一直呆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啊！”
“好……好主意！”陈元惨白的脸色微微缓和。
两人退后了一些，也不知是退了多远，只道已经见不到那两方的混战了。
少女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良久之后，她终是怯生生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陈元。
“我爹……应该没事吧？”
“没事。”
陈元耸了耸肩，他伸出一只手朝着少女抓去，在少女的面前做出一个向前一勾的手势，虽然少女什么也没发现，不过实际上陈元已经将一根缠绕在少女身上的因果线握在了手里。
这是一根很粗的因果线，它不属于陈元，而是属于西子雄——少女的父亲。
因果线没有发生异变，西子雄1自然是没事的。
“那些山匪好可怕……小……小元子，你说我爹能赢吗？”
“这可说不准。”陈元也坐到了地上，虽然他本身不喜欢让自己身上太脏，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了，这场雨已经毁了一切，在明白这一切的陈元反而是敞开了心，变得随意了起来。
“更何况凡间的凡人打打杀杀……也甚是无趣！”
“原本就短短数十载的寿命，还要把这些珍贵的时间放在这种无谓的地方，真是愚蠢——愚不可及！”
“小元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少女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我爹可是来救我们的！”
“若是单纯想来救人，又何须这兵甲千人，至多十人便足以！”陈元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凡人杀生必有所求，求之越珍，杀心越重，西子雄所求……绝非救你那么简单！”
“更何况生灵存于世间不易，这一日之内竟是死去了如此多的生灵，西子雄身上也早已红尘缠身，早晚会被拖入轮回。”
正说着，陈元的手指间不断地缠绕的那根因果线却是猛地一颤，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陈元的面前有那么一瞬出现了西子雄的身影，他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山上的血淌下。
“这是——！”陈元再一次将因果线拉紧，闭眼。
眼前的黑暗化作了西子雄的目之所及，耳边的打杀之声瞬间就好像是亲自上阵那般真实。
仙界的仙人不染因果，自然也不懂得因果线的作用，而自从陈元明白了红尘因果的简单原理之后，所掌握的使用方法也越来越多。
眼见少女还想说些什么，陈元却是再一次开口说道，“若是不信，我们可以亲眼去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亲眼去……看看？”少女眼中透出一丝疑惑，“可是走太近会……”
少年忽然猛地伸出手，拉住少年的手，额头贴在少女的额头上。
呼吸渐渐地变得平缓，心中却是一点点涌起一股暖意。
“闭眼，我让你看看……那里发生的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