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7年四月,前年秋天的巴黎剧院恐袭仍让人心有余悸,血腥惨剧又于去年七月在尼斯重演。
防恐袭的红色三角标志贴满了全法的每一个聚集场所,马路上时常警笛大作,巴黎尤甚。几百位无辜的罹难者让这座城市的人提心吊胆,一边人心惶惶,一边浪漫生活。
比如梁姿。
她警惕地寻着喧闹的来源,周围声音嘈杂,她认真分辨,听了几句之后才放下心来,原来是琐事一桩——一个英国老太太收伞的时候把伞骨弄断了,不小心划到了一位先生的手,老太太正面带愧色地用英语道歉。
梁姿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向几米之外的那位先生。
是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衬衣和深灰色西裤,更显得身高腿长。
梁姿的视线慢慢上移,沿着他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看向他的脸。
下颌线清晰,眉骨立体,额前的黑色短发干净又利落。
看长相应该是个东亚人,梁姿猜是个中国人。
男人没去管自己手上的伤口,他嘴角带着温和的浅笑,微微俯下身,对那位富态矮小的老奶奶说道:“Don’t worry, madam. It’s only a scratch, I know you didn’t mean to do it.”
别担心,女士,这只是个小伤口,您也不是故意的。
标准的英音,声线清冽。
梁姿瞥了一眼男人那只垂下的左手,长指瘦削,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腕间戴着一块深灰色的手表。
手背上确实有一道小擦伤,似乎渗了一点点血。
她从包里找出一个创可贴。
道了歉,热闹散了,人们又开始一心一意地躲雨。
梁姿走上前去,把创可贴递给这个帅气绅士的年轻男人,“你需要吗?Do you need it?”
他也许不会讲中文。
男人正低头看着时间,听见声音,抬起眼眸望向梁姿。
方才的客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双不带温度的漂亮桃花眼,像是夏日幽谷里的透明湖水,清冷而温柔。
他薄唇轻启,字正腔圆地用中文说道:“谢谢。”
拇指和食指握住创可贴的另一端,接了过来。
“不用谢。”
梁姿转身,又走回到她刚才站的地方。
雨里带风,梁姿闻到了几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夹杂着几分苦涩和冷冽。
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顺着她的鼻梁轻轻下滑,勾着她的嗅觉。
想让人一探究竟。
梁姿侧眼看去,发现那个人已经将创可贴贴好,站到了她身边。
高出了她一头。
“你在等雨停?”男人语气随意。
“在等雨变小,你呢?”
“我在等车,”他瞥了一眼混乱的十字路口,“路况不太好。”
“这个天气,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