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践了？华炎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那么差劲吗？可大妈其实说的是合欢不好好念书，华炎显然意会错了。
“谢谢你阿姨！”合欢非但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兴奋的神采飞扬。她转过脸激动的对着华炎说道：“看到了吗？阿姨跟我说话了，她看到我了，真的看到我了！她还对我的人生做出评价，我是真的存在的，我是人，我真的变成人了！”
华炎看着她星光熠熠的双眼，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可心头却浮上一丝苦涩。
她是一个孤独的药灵，孤独了整整五千年的药灵，她渴望交流，渴望证实自己的存在，渴望在这世上留下点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
到了学校，华炎随便找了个阶梯教室带着合欢溜了进去，两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静静的听着课。
讲课的是个女老师，30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灰色套装，看上去一丝不苟、刻板严厉。合欢并不在意是怎样的人在讲课，更不在意她讲的什么课，她只是噙着笑享受着做一个真实的学生。
一边听着课，她还拿出华炎临时买的笔记本和圆珠笔认真记着笔记。合欢握笔的姿势很标准，每个字都写的很认真，可意外的是那些字歪歪扭扭的，丝毫没有一点娟秀的模样。
合欢看到华炎在看她写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趴在桌上小声的对华炎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拿起笔写字，以往我都是看着你写的，有时你握笔写字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学。最早的时候，我是跟着你学毛笔字，那笔可不太好用，握笔的方法也和现在不同。我记得最早跟着你学的是‘双指握笔法’，就是笔管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其他三指几乎不用。”
说着，合欢两指捏起圆珠笔比划了一下，还试着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虽然看着姿势挺别扭，不过倒还真能写字。
“我记得那时你是吴道子的书童，这姿势就是你跟他学的，不过这是汉代之前的握笔姿势，唐初时早已不是主流，只不过还有人在用，唐初之后就完全被‘单苞执笔法’取代了。
对了，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 》中就有这种握笔姿势。说起来你与这图还十分有缘，北宋时你转世为李公麟的书童，还曾亲眼目睹过他临摹这幅画，当时我记得你见了这画很是激动，每每得空都会跑去书房观瞻。
看当时你那痴迷的样子，好多次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还保有前世的记忆。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上古早已被封了……”
说到这里，合欢叹了口气，单手托腮，眼神有些迷离的转头，朝着身侧紧挨的窗外望去，手下还不停把捏着那支圆珠笔。
华炎却是有些兴奋了，他侧头小声说道：“原来我还跟画圣吴道子有过交集，还有那李公麟，他的临摹作现在还有存世。虽然我当不成名人，可曾离他们那么近也挺让人激动的！”
兀自偷笑了两声，华炎突然想起，“对了，你刚才说上古被封？那是什么意思？昨天夜里好像也听你提到过。”
他这一声疑问，瞬间拉回了合欢的思绪，她有些匆忙的转回头来，斜绑的马尾瞬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甩到她的身后。
“啊，那个……你还记得你曾转世在汉代吗？对了，你怎会记得。”她支吾了一声，刻意避开华炎的问题，只是转的太过僵硬，华炎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见她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
“那个，你曾转世到汉代一个夫子家里，汉代习惯跪坐在席上或榻上，通常是左手执卷，右手握笔而书，这样手肘和手腕都是悬空的，执笔的右手没有依托。所以，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握住笔管，用中指托住笔管，这种握笔姿势称为‘单苞执笔法’，和现在握钢笔的姿势很接近。”
说了这一串之后，合欢已平复了匆忙的神情，平心静气的拿起圆珠笔，三指捏笔，无名指和小指蜷进掌心，演示了一下姿势，随后另一只手虚空拿起笔记本，在上面试着写起字来。
边写还边说：“因为手执卷略向斜上方倾斜，握笔姿势也得向斜上方倾斜，所以又叫‘三指斜握笔法’。”
“哦……原来是这样。”华炎一只手斜拖着脑袋，会意的点了点头。
放下手，她接着说道：“再之后，就是从宋代就开始有的‘双苞五指法’，也就是现在书法家握笔的姿势。那时你和黄庭坚比邻而居，还是他教的你这姿势，不过当时宋代盛行的还是‘单苞执笔法’，因为学了这姿势你还被同窗取笑了。”
华炎一边听着一边偷偷猫了一眼老师，回首冲她露齿一笑，“你知道的真多，我都不知道原来握笔姿势还有这么多门道。”
合欢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一丝落寞，“如果你也像我这样，在这世上穿梭了五千多年，你也会知道很多的。”
华炎最看不得妹子不开心，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妹子，见她垂了头，赶紧安慰，可刚张开嘴，就听见讲台上传来一阵“啪啪”的摔书声。
“后面的同学注意了啊，不想听课就别来，来了就别说话影响其他同学。你们这样旁若无人的上课聊天，不只是对老师的不尊重，更是对其他同学的不尊重，像你们这样还不如上课睡觉的同学呢！起码人家没影响别人！”
气愤的教训了一大通后，女老师推了推脸上的半框眼镜，轻咳了一声，总结陈词：“好了，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不点名批评了，下次注意。”
合欢羞的立刻埋了头，直到讲台上传来女老师继续讲课的声音，这才歪了歪脑袋与华炎相视一笑。
有了这个小插曲，合欢早忘了刚刚的不愉快，两人都没再说话，认认真真的听起课来。这节大课是《中药学基础》，这本该是去年华炎就该上的大一课程，因为休学的关系，直到现在他才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