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我听了之后,又犯女人心软的毛病,就问,为什么不能把这个点往下移8公里呢?那战士们不是好过得多?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太幼稚了,不,是太愚蠢了。
崔大校简洁地说,不行。我们的哨所只有在那个高度上、那个点上,才能很好地监控对方情况,才能应对敌人的不断蚕食。再说了,无论哪个哨所都艰苦,都不可能享受的。望冬也有望冬的苦。
我说望冬能苦到哪儿去呢?环境那么好。
崔大校说,我只跟你说一点,望冬晒不到太阳。一年有300天的大雾,潮湿得不得了。你知道不知道,望冬连队有个特殊编制,就是晒被员。
晒被员?这让我好奇。后来一位参谋告诉我,望冬常年大雾,难见太阳,战士们虽然住在吊脚楼里,也躲不过潮湿的浸入。雾是无孔不入的,即使不开窗户,它们也会从一些墙壁的缝隙中涌入。墙壁渗水珠,房顶上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官兵们洗了衣服从来没有晾干过,只能用火烤干。盖的被褥更是常年潮湿阴冷。每天晚上睡觉,不是被子温暖身体,而是身体烘烤被子。烤干了,第二天又被雾水浸湿。所以望冬的兵,几乎个个都有关节炎。所以望冬的连队,就有一名晒被员。
晒被员可不好当,必须动作麻利、反应敏捷,抓住太阳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把连队所有的被子都抱出去,抱到有阳光的地方铺开来。再在太阳离开前迅速将所有被子收回去,免得雾气来了白辛苦。望冬连队就发生过晒被员为了赶着晒被子和收被子,累昏过去的事情。
所谓镇守边关,在他们那里是非常具体,非常感性的。体现在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体现在吃什么样的饭喝什么样的水。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天天吹风的日子,还是天天下雨的日子,在他们是不可选择的,只能接受和面对。
离开得莽边防连时,我再次遥望对面那郁郁葱葱的山峦。遥望那个我看不见的艰苦哨所,遥望那个在地图上没有名字、小而又小的地方。我为自己不能上去看一眼感到遗憾,感到歉意。我只能在这里,在纸上,向他们致以遥远的但却是非常真诚的敬意。
《行走高原(书号:11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