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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铺出的小径,曲折地伸入花丛里,初秋的天气,蝉鸣渐少了,唯剩下一棵葱绿的树,在日下撒着阴影。
柳清珏提着裙摆,微微垂眸,眉头蹙在一起,无奈地在花丛里寻着什么。
世家小姐聚在一起,无非就是作诗行令,她方才输了一局,便被罚出来,说是要寻最美的花回去,才算过了。
她正打量着挑花儿,便听得身后的树上一阵响,枝叶抖动着发出簌簌声,紧接着便是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哪家的小姐,竟做起了梁上小贼,跑到这儿偷花儿?”
“你是……”柳清珏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有些不快地皱着眉头,嘴角微抿,打量了他一会儿。
只见来人身着滚金玄衣,腰间挂的分明是块琢鹰佩,再打量他行动间干脆利落,带着几分戾气,她心下顿时有了底。
“靖王殿下不做贵客,怎地跑树上去了?若是不知,还当是哪只野猫儿。”柳清珏暗暗叹气,扬声道。
早听闻这人喜怒无常,如今看着更是轻佻。
她一出口便话里带刺,白子夜却没有半点不快的意思,反而笑得更欢了,挑眉道:“旁人都说将军府大小姐温柔贤淑,今日一见,似乎不大像啊?”
“民间还道靖王殿下形如修罗,夜屠一城,能止小儿夜啼。”柳清珏一边淡淡开口,一边随手折了枝木芙蓉,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往回走。
“我劝你别往那儿去。”白子夜耸了耸肩,轻飘飘道:“容易撞鬼。”
可真是莫名其妙的。
柳清珏暗暗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他,顺着小径,正要绕过假山,便听得一阵人声。
“人在前面?”她只听这一声,心下便狠狠地跳了一跳。
白子洲……
“石头先放上吧,省得多生枝节。”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柳清珏却觉得脑子空白了一瞬,一时之间竟连避开都忘了。
上一世,她曾在这园里摔过一跤。千钧一发之际,是白子洲骤然出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起的。
闺中的女孩儿,哪个没有些春思的,这种话本里的桥段,自然是更让人怦然心动。
一眼对视,便是许尽终身。
谁曾想,连这为数不多的美好,也都是人故意为之呢?
柳清珏只觉一阵反胃,闭着眼深深吸气,才压下那股愤怒。
“木头脑子。”
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腰身便被人揽住,身子一腾空,再回过神来,已在假山之中。
而外头,白子洲已然到了近前。
“靖王?”柳清珏怔了怔,便轻声道,“谢谢。”
“就这么一句?”白子夜故意啧啧嘴,做惋惜状,道,“亏了。”
“噗。”柳清珏被他逗得笑出成,白了他一眼,心下对他观感好了些。
方才她被带进假山里,这人也不过最开始拦了她腰一瞬,才一进洞便放开了。洞内空间狭小,二人却没有更多的身体接触,可见此人虽然不正经了些,倒还算个君子。
“柳大小姐。”白子夜见她笑了,微微勾唇,道,“白子洲那人,就跟野狗似的,现在闻到肉香,是怎么也不会松口的。”
“我知道。”柳清珏垂着眼,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决绝,“他想吃……”
她顿了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无半点犹豫之色,只剩清明:“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白子夜盯着她的侧脸,眸色深沉,半晌后,又带上了笑意:“白子洲长得也算人模狗样,你真半点不心动?”
“他又不喜欢我。”柳清珏瞥了他一眼,声音清脆,“我又不傻,他喜欢的是大将军府,喜欢的是我爹手里的兵权。”
“若换了一个人,他照样会心机算尽地靠上去。”她弯着眸子,只觉得心底最后一丝什么也断掉了,再无爱恨,只觉可笑,“他喜欢的不是柳清珏,若是可以,我瞧着他恨不得娶我爹。”
“那若有人不喜欢这些,只喜欢柳清珏呢。”白子夜忽地开口,神情莫测。
“这不是还没有?”柳清珏耸了耸肩,嗤笑道,“一个白子洲,就够我烦的了。”
“那么烦他?”白子夜目光微沉,随即又掩住了,勾起一抹笑,在她耳边低声道,“陪我做一场戏,不就能把他的算计都毁了?”
柳清珏瞥了他一眼,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笑。
她垂了眼,把玩着手里的木芙蓉,漫不经心道:“和你?我又不是疯了。”
“你想摆脱白子洲,我想让那些人少对我指手画脚,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的?”白子夜轻笑一声,道。
柳清珏早就听说靖王不得皇帝宠爱,又因手掌兵权,深被忌惮,如今倒是验证了。
她敛去面上一抹思虑,挑了挑眉,道:“你是好过了,我怕不是登时要被人活撕了?”
“谁敢动你?”白子夜朗声笑道,眼里却带着三分认真,“我便把他剥了。”
“呸。”柳清珏自然是不信的,翻了个白眼,瞧着外头没了动静,便钻出了山洞。
她手中的木芙蓉已经有些蔫了,她打量了一会儿,便将花儿丢进白子夜怀里,自个儿折了朵新的,往宴上去了。
白子夜抱着那枝木芙蓉,瞧着有几分滑稽,嘴角的笑容却如何也压不住,抬高声音道:“这么无情?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柳清珏背对着他,喊了一声,便提着裙摆走远了。
她才回到宴上,还未落座,郡主便调笑道:“摘枝花儿,去了那么久,我们还当你是与情郎有约呢。”
“呸,胡说八道什么。”柳清珏怔了怔,忽地想起了白子夜的身影,面色红了一瞬,便横了庆德郡主一眼。
“还恼羞成怒上了!”众人纷纷笑道。
这边正闹成一团,只听得一阵笛声响起,众女不由得一阵低低絮语。
这笛声……
柳清珏不知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还未说话,便听柳鸢儿惊喜地开口。
“是六皇子殿下!”
小亭流水,微风横笛。白子洲站在不远处的湖岸,闭着眼吹奏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