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天空被低矮的屋檐和前屋高大的门头招牌割据成一道疤痕。
像被小心翼翼拉长的旧胶片,在钢铁森林的夹缝里自顾自延展。
这一线天空是只有透过鹿野书桌挨着的窗户才能看到的光景,似乎在排布紧密而不合理的老街区一层,无论是人,家具,或是植物,都不配拥有阳光。
呼吸着从顶层开始由上而下被反复摄取过氧气的废旧空气,混杂着前屋铝合金门窗店里奇怪的焊火味道,沾染烟尘,飞絮,埃土。
每天打开窗,顶着微薄的阳光,好像不断在呼吸着城市的排泄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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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这种厌恶从呼吸开始,渗透进人生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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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做饭。
能够听到老式油烟机费力运转的轰鸣声,像一辆火车在后脑勺上奔跑,突突的吐着白气。
起床。
穿上图案幼稚的毛衣和版型难看的长裤。
紧锣密鼓的洗漱收拾,然后吃饭。
昏暗的厅堂。
铺着菱格桌布的方形矮木桌上,摆着刚出锅的辣椒炒肉。卖相焦黑,貌似用了很多酱油,闻起来像是被辣椒腌过又下锅爆炒的风干香蕉皮。
每天都能难吃出新的高度。
按照掌勺本人的说法,她生活的年代啃过树皮吃过黄土,现在有肉吃还挑剔,那就是不知足的表现。
所以要把十多块钱一斤的肉生生做成一文不值的树皮黄土?
不可理喻。
但不能说。
在犹如裁决桌的饭桌上,审判者永远是那个拎起围裙擦手的肥胖女人。
外婆。
将肥硕的屁股挤进座椅里面,她的目光扫过祖父苍老瘦削的脸庞,又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鹿野。
“吃饭。”她说。
鹿野拾起筷子安静的扒拉米饭,对“香蕉皮”提不起半点兴致。
“你昨儿睡的有点晚啊,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有精神头儿。”那胖老太婆倒不着急吃饭,耷拉着眼皮斜觑鹿野。
“我作业多。”
“啥?作业多不多我不管,反正老规矩,超过十点不安静,就给我出去。”她语气不急不躁,甚至没用“滚”这种字眼。但深皱着眉头,一脸横肉绷得极紧,像一块肥的冒油的猪膘被狠狠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