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烨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
曾经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彻夜失眠，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因为深深的呼吸，伴随着的必定是深深的痛。
窗外的光影慢慢退去，整幢别墅都随之笼罩在一层暗影里。唯独厅前祖母的那张画像，还在暗夜里独自热烈着，像是一朵泣血的杜鹃花。
穆南烨依稀记得，祖母生前很喜欢养杜鹃花。他向恩慈表达爱意的那一天，祖母就在花园里修剪着一树杜鹃。
祖母从来没有表达过她对恩慈的喜欢，却也从来没有正面呵斥过恩慈。她允许恩慈在穆家养尊处优当个大小姐，吃穿用度从来都没有苛刻过恩慈。还让恩赐跟穆南烨和穆南思一起上了贵族学校，后来还让他们去国外深造。
当时穆南烨选择的是工商管理专业，而穆恩慈则选择了音乐，主修钢琴。
即使祖母这样眷顾恩赐，但家里其他人对恩慈的欺负和苛待，祖母却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穆南烨和穆恩慈在一起的那些小动作，祖母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去说什么。连南思都跑到祖母面前去告恩慈的状，说恩慈不守本分，祖母都没有说什么。
时间久了，祖母就笑笑说：我相信自己的孩子。
祖母说的其实是穆南烨，她相信穆南烨是个很守本分很规矩的孩子。在穆南思听来，只当祖母是真的把穆恩慈看做自己的亲孙子了。所以还怄了很久的闷气。
只是祖母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她看中了穆恩慈什么。孤儿院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就挑了穆恩慈来。何况家里孙子孙女都有了，还领养个这样一个不疼不痒的小孩来做什么呢。
慢慢的，随着一家人的相处，这些疑问便渐渐淡去了。无人再问，也无人再想了。
甚至，连可以想可以问的人，也都不在了。
“啪”。
大厅里的灯突然被开启，明亮的水晶灯散发出明耀的光芒。虽然不是很刺眼，但还是让双双陷在沉思里的两个人有了惊觉。
“少爷你回来啦，怎么不开灯呢？”
是王妈。
一心默诵着经文的穆恩慈，回头看到穆南烨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
“穆恩慈，你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难道你是在庆祝你把祖母给气死了吗？”穆恩慈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有隐忍的伤痛，还有意思不易被察觉的哽咽。
在摆放这些花束的时候，穆恩慈心里想的只是不让家里这么死气沉沉的。他希望穆南烨能在辛苦忙碌了一整天后，回到一个让他感觉敞亮舒适的家里。
穆恩慈没想到穆南烨会这么生气，她眼巴巴地望着穆南烨。
“南烨哥，我只是希望你能感觉好受一些。”
“祖母才刚刚过世，你把家里装扮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心里怎么能好受啊？”
穆南烨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的肩膀因为生气而在颤抖。
“南烨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祖母她不希望看到你这般憔悴，甚至颓废的样子。所以我换了祖母生前最喜爱的相片，你也希望看到祖母精神矍铄的样子，而不是灰暗的毫无生气的样子不是吗？菊花代表着我们对祖母的思念和敬重之情，这样祖母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穆恩慈早已泪流满面，而穆南烨一再地强忍着，他不想流眼泪。尽管他的心里早就痛苦不堪，也早已是汪洋一片，但他还是狠狠地把眼泪逼进了眼眶，让它生生落到了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