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川这一夜没有睡得太安稳,他在梦里总是能看到一个在国道317上孤独行走着的背影,每当自己要靠近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后半夜的时候他起床喝了一些冷水,并嘲笑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不过干了这么多年警察,有时候想象力的确也让自己走了一些捷径。
当然,还有弯路。
睡意全无,李大川来到阳台的躺椅上抽烟,他发现在他睡觉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过一场阵雨,不过空气还是很闷热,天空中还有低沉的雷声蠢蠢欲动,雨还没下透。这里原本有几株欣欣向荣的盆栽,自从前妻走后,它们就沦为了李大川的天然烟灰缸。他也不想这些生命在自己手上消亡,可惜事务繁忙,渐渐地也就不觉得可惜了。
他想到了前妻,那个老实持家,把青春都奉献出来的,再也无法奉献一丝宽容的心态去理解他的工作的女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前妻走之前对他说,或许很多人会爱上你,却始终无法与你和平共处,他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更大了。他这次睡得很沉,沉到他无法确定刚才叫醒他的那声惊雷是否存在。天气稍微凉爽了一点,却依然是夏季。昨夜的自己好像太过于多愁善感了,他摇摇头,把睡意从脑袋里驱逐出去。今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出门前他洗了个澡,拿手机的时候发现儿子在夜里三点给他发过短信。
“爸爸,如果你能早一点去里面看看,或许我们早就进去观赏过了。还有,不要每次都给我发短信,你是否还没有学会如何用微信?你不能总是这样出尔反尔,你难道忘记是怎么失去妈妈的吗?”
臭小子。李大川冷哼一声。
大雨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大家的出行,路上有一些堵。李大川在派出所捎上祝伟伦后就随着车流缓慢地朝青羊区少城路驶去。
那里是第一起案发地报警的派出所。根据之前的传言,失踪者也是货车司机,老婆来报案,最后一通电话传来奇怪的声响。
“你打过招呼没?”祝伟伦问。
“打什么招呼?”
“跟所长啊。”
“你不是说了吗?如果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所长,他不大嘴巴抽我,你替他抽。咱俩什么关系,我忍心让你为难?”
“操。”祝伟伦不满道,“那少城路那边的派出所你打过招呼没?”
“也没有。”
“那你咋查?”
“放心吧,那边我熟。我大学同学在那边是副所长。”
“啧啧,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少说怪话,把你拉出来是为你好,成天待在所里闷得很。”
“别把我往坑里拉就行啊。”
“放心吧。”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李大川给大学同学打了通电话,对方表示自己这时候就在所里,随时可以去找他。
少城路的派出所有点偏僻,李大川很久没来了,下车后他带着祝伟伦走错了路口,两人身上淋得透湿,十分狼狈。
“妈的,见个大学同学搞成这样。”李大川嘟囔道。
“你原本形象就那样。”
李大川的大学同学刘启正是个外表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的胖子,他挺着像是怀胎4个月的肚子站在派出所门口,看到李大川跑过来赶紧打着伞出来。
“我操,你肚子这么大了,”李大川希望这样打趣一下消除自己的尴尬,“你上次不是说要减肥吗?”
刘启正带着他们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拉倒吧,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不行了,时间不够。你晚打十分钟的电话我可能就出去了。”
“那我不耽误你吧?”
“不耽误,但是也不要太久。”
“行。”
进到办公室,刘启正给他们递烟,“突然过来找老同学有什么事?”
“我就长话短说,今天来是想找一个一年多以前的报案记录。一个经常开川藏北线的货车司机失踪的案件,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你具体说一下。”
“我也是听说的,说是失踪者的妻子接到过很可以的电话,电话里只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哦,你说这个我就有印象了。”刘启正说,“这案子没破,我们当时把这个情况发给了沿路的各个派出所,都没有回馈。毕竟路那么长,不好找。”
“我想看看当事人的详细资料。”
“你看这个干什么?”
“前天晚上我们辖区也有一个女人来报案,案情和你们这个似乎一模一样。”
“我记得还有两个地方也有类似的案件,你都查过了?”
“还没有,首先就上你这儿来了。”
“哦,你等等。”刘启正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拨了一个短号,说完后抬头对李大川说,“跟我去档案管理处,让那边的负责人把档案给你们看,然后我得出去一趟。”
“麻烦你了。”
“扯淡,老同学了,还说这些?俗事繁杂,好久没有聚会了,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让班长组织组织?”
“没问题。”
档案室在二楼,虽然整个办公楼里都开了空调,不过在上楼梯的时候还是可以再某些角落里明显感觉到暴雨带来的潮湿感。李大川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压抑。
档案室的灯光有一些暗,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看到刘启正过来,她点头打了声招呼。
“档案已经调出来了,就在我后面的电脑里,可以直接看。”女人说。
“谢谢。”李大川笑道。
“那我就先走了啊,”刘启正再次给他们俩递烟,“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同学就别这么客气了。”李大川摆摆手。
刘启正走后,李大川和祝伟伦来到女人身后的电脑,上面已经把档案调到桌面上了。
报案人:黄静
接警人员:邵刚
2015年3月28日凌晨0点15分,报案人黄静称自己的丈夫谢挺在外出工作4天后失联。谢挺系成都某物流公司的一名客车司机,六年来专职跑川藏北线,从未出现任何问题。在3月23日出行当天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在3月27日晚23点08分的时候,黄静接到谢挺手机拨来的电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传来沙沙的声响和咚,咚,咚的敲击声。随后通话结束,再拨打过去就是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
记录不多,寥寥几笔,不过这与传言里说的一样,也和前天晚上陈晗丽来报案时描述的一点都没有差别。
李大川把刚才刘启正给的香烟叼在嘴上,被短发女警制止了。
“那边的牌子看见了吗?禁止吸烟。”
“不好意思。”李大川讪笑道,“请问这个资料我可以……”
“不能拷贝不能抄。”
“都是内部的,这些资料有助于我们破案,我们想带回去参考一下。”
“那得你们所长和我们所长说过了才行。”
“好吧。”
李大川无奈地又把资料看了一遍,在心里默默地把报案人的手机号记了下来,便匆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