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宁一觉快睡到晌午,昨夜喝了太多的酒,眼睛刺痛的无法张开,口腔里干渴难耐:“半夏,水!”
濮阳澈未上早朝倚在床头翻看诗词。听闻龙榻上的人醒了,竟亲自端了水过去。
“皇上,嫔妾……”辛宁见拉开帐子的人是濮阳澈连忙起身,正欲下床行礼,便被濮阳澈揽入怀中。
“想必朕的龙榻,比雁栖殿的硬床舒服多了。”濮阳澈一点也不收敛她对辛宁的宠溺与私情,印着盘龙的宽口水杯凑到辛宁嘴边,笑吟吟的看着她喝光里面的水,连声说道:“雁栖殿的宫人太少了,方才吩咐了内务府,叫给你多拨几个人,本早就该拨给你的,怕你病着,人多惹得你心烦,雁栖殿甚小,哪日朕封你嫔位,再赐给你别的住处。”
“皇上,嫔妾……”辛宁刚要开口,便被濮阳澈用食指挡住嘴巴。
“以后私底下,唤朕子澈。”
没给辛宁辩解的机会,濮阳澈拍了拍手,寝殿门便开了,从外头进来两个身着暗红色宫装的御前侍奉的太监。
二人皆是哈着腰,头也不敢抬:“皇上有何吩咐。”
“黛贵人晨浴,你们去准备着,衣裳裁制好了就送过来,另外,叫雁栖殿的宫人来侍奉着,旁人,怕黛贵人也是不习惯的。”濮阳澈说着,攥着手里的经书阔步走出寝殿:“今日午膳,朕与黛贵人同食。去告知皇太后,朕就不去了。”
天子寝殿,着着水墨山水的屏风后,一只巨大的木桶,盛满了温热的水,水面飘着各异的花瓣,里面的人儿双颊绯红,两边的清颜和莺儿偷偷的笑着。
“你们笑什么,再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辛宁本就羞的要命,谁曾想这清颜和莺儿却偷偷的笑个不停,更是羞恼了。
辛宁这一说,莺儿也不笑了,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又怎么掩盖的了?
“半夏呢?怎么不见半夏?”辛宁这才发现,少了半夏一个人。
“回小主的话,半夏姑娘说自己嘴快,怕在御前说错了话,给小主惹麻烦,所以不来了。”清颜恭恭敬敬在站在一侧,手里挽着内务府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急忙赶制的衣裳。虽说时间仓促了些,但是里里外外的瞧着,却也看不出是急功夫制出来的。针宫局的秀娘裁缝,都是各地的高手,又知道这件衣裳是皇上亲自下旨裁制,给刚刚得宠的黛贵人制的,更是不敢怠慢。
一切妥当,王德才引着辛宁等人去与皇上用膳。
清颜和莺儿一左一右的跟着,莺儿笑的跟一朵花似的,清颜却盯着辛宁的背影紧紧皱着眉头,恰好辛宁回眸,看到了这一幕。
濮阳澈坐在鎏金圆桌前,看着眼前款步而来的人。这件衣裳,果然穿在她身上别有韵味。
纤细的身段,柔软的腰肢儿,走起路来体轻飘渺。上衣为白色绸缎,偏襟的样式露出锁骨,纽扣处还用金线浅浅的勾勒出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若隐若现,下裙高高束腰,即显腰线又显身段,湖绿色的苏锦颜色极正,如流水般银线勾起的桂花落雨下摆却是满满的桂花,花心用金线点缀,美不胜收,与外面罩着的那件薄薄的淡青色纱袍,交相辉映。
头上的簪花依旧是四季海棠,粉白色的一大簇,斜斜的配在鬓边,头上的白玉簪子也是皇上新赏赐的,选秀那日,濮阳澈曾远远的瞧见她头上戴着白玉簪子,莲心湖畔,头上又是白玉簪子,他一早便嘱咐王德才去寻白玉簪子给他,挑来挑去,就选了这么一个双簪,看着是两个,实质却是分不开的。
精致的小脸上略施粉黛,不像宫里其他人那样脂粉气浓重,脸颊薄薄的铺了一点胭脂,颜色极为清爽,不像是常人都用的红色。黛眉淡而修长,下面是一双杏核眼,浅浅的栓眼皮,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竟也是看的人心醉。
红润的朱唇微闭,那欲言又止、略带羞涩的模样可真是足以让人丢了魂儿。
辛宁行了礼,坐下,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濮阳澈看自己的眼神,更是让辛宁心中小鹿乱撞。
而一旁的莺儿却是咋舌于一桌子的饭菜:玉碗银筷及其的彰显奢华,就连装菜的碟子,都是上好的瓷器。
只是,满桌子的都是清粥小菜,稀稀拉拉的米粥,十二个碟子里都是普通的小菜,酸黄瓜,腌茄子,拌菜,酱菜之类的玩意儿。
这就是皇上的午膳?
莺儿哪里知道,皇上平时的午膳都是极其的丰富,山珍海味,一餐36道菜。今日此番,完全是因为濮阳澈顾念黛贵人宿醉酒醒,定是吃不下那些的,故换了早膳的样式,与黛贵人同食。
别看只是普通的清粥,那米却是贡米,专门进宫给皇上一人独食的,每年的贡米皇上一人吃不完,多都是赏给皇上常在那吃饭的嫔妃,比如景阳宫的瑜贵妃,她每日所食的米,就是同皇上太后一样的御前特供御米。
“衣裳可还喜欢?”濮阳澈缓缓开口,洪亮清透的嗓音及其舒服的传进了辛宁的耳朵里。
“喜欢,湖绿色是嫔妾最喜爱的颜色,尤其是炎炎夏日,更为清爽。”辛宁低着头,扯了扯裙摆,摸了摸了上面的桂花,还没穿的时候,辛宁就将衣裳捧在手心里摸了又摸,生怕碰坏了似的。
“桂花勾的也漂亮,当真像是有一阵风垂落了一般。”辛宁笑着抬起头,美眸对上濮阳澈狭长深邃的眼,不禁愣了愣。
“不觉得落花不吉利?”濮阳澈看着辛宁如此开心的样子,更是觉得眼前的人有趣儿,旁人都道“落花”寓意不好,她倒是如此欣喜。。
“为何觉得落花不吉利?但凡花草,都有开有谢,这是定数。如人人都同黛玉葬花一般,那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既已知晓此为定数,即使伤感,亦或是嫌弃,都无法改变,倒不如去欣赏,落花纷纷,也是极好的景色!”辛宁丝毫没注意到濮阳澈嘴边凝固的笑,和渐变的脸色,知道语毕,才发现濮阳澈冷着脸,盯着他,目光如寒冷冷的扫射过来。
辛宁忙的一惊,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嫔妾多嘴。”
她一向如此,遇到事情冷静沉着思索对策,知道无法改变的事情就欣然接受,并努力从中寻得一丝乐趣,只是一旦安逸,小孩子的心性就显露无疑。
濮阳澈见眼前的人儿慌了神儿,这才收起冷冷的目光:“你起来,朕又没有说什么。”
人人都道“吾皇万岁”,人人都道“皇上恕罪”。当真是无趣的很。
濮阳澈此番冷眼,并不是觉得辛宁说的不对,反而欣赏她的心气儿与旁人不同,只是辛宁此番话语,让他思起朝纲,思起他在宫中处境。
当真?已成定数?
当真?如此下去,将万里江山拱手他人?
见辛宁虽坐回椅子上,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疼了濮阳澈的心:“朕与镜瑶,是知己!”
……
雁栖殿。
辛宁前脚回来,后脚便有无数人前来恭贺,宫里的消息果真传的快,此次收的贺礼,比前几日养病的时候收的东西多出数倍。
辛宁挑了一些寻常玩意儿让小福子换成银子,赏给新来的宫人,每个来送贺礼的宫女太监也都是领了不菲的赏钱,欣喜离去。
半夏僵硬的笑辛宁看在眼里,只是人多也不好问什么,忙了一整天,辛宁让旁人都出去,只留着清颜一人陪同。
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半夏的事情只好暂时搁置一边,等寻了空当再找她罢了。
寝殿里,辛宁脱簪素颜,穿着白色里衣,原先的硬板床,已经换成软榻,舒服至极。
“清颜,今日在养心殿,你是看到了什么?”辛宁瞅着清颜,清颜却低着头,半天不语。
“奴婢未曾看到什么,小主多心了。”清颜依旧低头,肃立在一旁。
“此刻没有旁人,你说便是。”辛宁此前回眸,无意中看见清颜异样的眼神,若不看到什么、发现什么,一向冷静沉着的清颜不会露出那样惊慌的神色。
谁知清颜跪在地上,向前爬着到了辛宁床边,声线有些恐慌,顿顿的说道:“小主……您是不是未曾……侍寝?”
清颜此言一出,辛宁像是被谁重重的打了一棒,头嗡嗡的作响,昨夜之事,唯有她与皇上知道,清颜,又是从何知晓?旁人会不会也曾知晓?
见辛宁如此,清颜也断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略皱眉,望着辛宁。
“你如何知晓?”辛宁压着声儿,却也是恐慌,从未有任何事,让她觉得惶恐不安,可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小主走路,步履轻盈,一如常态……”清颜曾经在司寝司做事,听老嬷嬷的讲,嫔妃侍寝第一夜,都是被轿子抬回自己寝宫,因为初经人事,走路不便。可是今日见自家主子一如往常,没有半点不便之意,心中便有了这宗猜测。
可是她们到的时候,刚好司寝司的嬷嬷前来收裹在辛宁身上的长丝,清颜无意瞥了一眼,那上面分明有血迹……
“小主既没有侍寝,那血迹!”
辛宁忙捂住了清颜的嘴,不安的问道:“我问你,旁人是否也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