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小东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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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02-08 18:03:03作者:姜自力

独家完整版小说《小东方》由姜自力最新写的一本都市类小说,本小说的主角小东方,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小说精彩段落试读:川的灵柩停放七天,念大经分三班子,一班为姜秉川之父超度亡灵,一班为姜秉川之妻徐氏拔苦楚,一班为姜秉川做水陆道场。姜梦麟带着众道士来了,他们走着两排,清一色的衣袍飘飘然然,清一色的道帽四四方方,每人怀里...

小东方

推荐指数:10分

《小东方》在线阅读

《小东方》 免费试读

朱葵花进了一辈子都叫她伤心落泪的家。这间屋在四合院的一个拐角处,原是农具房,不是坐北面南,而是坐西面东。墙不是用垡垃砌的,是用黄土打的,墙的四角都立着木头,墙与木架相吻合,新抹了一层泥,打了一盘炕,地下有一只上面开天窗的板箱,再就是几只瓦罐,几个笆斗,一个簸箕,一把笤帚,一把铁锹,一只背瘪。

朱葵花说这不是新房,是窑洞。

姜明笑道不是洞,咋叫人洞房?窑洞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朱葵花哭笑不得,随他进了洞房。姜明进了屋就手忙脚乱的,他拿了一只蓝边碗,给朱葵花倒了半碗开水,双手端给叫她喝。又说忘了撂茶叶,找了半天,用手心宝贝似的捧了点茶叶末撒在碗里。见不落底,又用嘴吹。

朱葵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昊王渠畔模糊的记忆重新展现出来。他纯洁天真的眸子,羞涩调皮的面容,勤奋快捷的脚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老实巴交的性格,逆来顺受的脾气,使她感到心里发凉,泪如泉涌。

吴氏端个盘子摇摇摆摆进来,盘子里有四只大黑碗,上面都用蓝边碗扣着。朱葵花只瞟了一眼就明白了,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瞪着姜明。只见吴氏把盘子放到炕桌上,给姜明使眼色,叫他揭开他这边的碗。姜明手伸到朱葵花那边先揭开两只碗,见一个里盛着一团抹布,一个里盛着盐,咦!咦叹了两声,朝吴氏瞪了两眼。他又揭开他这边两只碗,一个盛着红烧猪肉块,一个盛着糖醋豆腐块,就朝朱葵花说吃!吃!吃。

朱葵花冷笑两声,她把碗里的抹布抓起来甩到箱盖上,吴氏要撒碗里的盐,她挡住说都撒了半路了,还撒。你们家的盐太多了她朝姜明说你吃!你吃!酸甜苦辣全是你的。

姜明抓起筷子夹着猪肉就朝嘴里塞,嘴叉子两下尽是猪油,他用舌头舔着朝吴氏说大嫂也吃!大嫂也吃吴氏叹息着走了。姜明又让朱葵花吃,朱葵花哄他说临来时吃了一只鸡。姜明信以为真,一个人吃光了两大碗菜,还吃了两碗米饭。

朱葵花见吴氏出去了,问姜明听说你们这里经常有人到海子湖里捞金链绳?有这事吗?

姜明说谁知道呢。听说红砖爷爷死后,变成了一条金链绳,人都常在海子湖里看到,就是谁也捞不上,说有德的人才能得到……他给朱葵花讲起了《海子湖金链绳》的传说。

朱葵花又问你们这里不是有个桃形碑嘛!听说原来供在保安寺里,咋后来不见了?姜明说谁知道呢。自从上庄子秉山大爹和我爹反目后就不见了,秉山大爹使人全小东方找了个遍,就是没敢到我们下庄子查……

朱葵花喝了一口茶又问你们姜家,祖上到底是哪里的人?

姜明说谁知道呢,有的说是山东,有的说是陕西。咋啦?都坐到我家炕上,还查我们祖宗八代?

朱葵花说:你们庄子,也是大清良民,为啥男人都不留后辫子?

姜明说听说祖上男人都留长头发,耳朵上还吊着大圈儿,后来剔了头,谁也再不敢蓄长发、戴耳环。清初听说皇帝还派人下来查,后来他们说,我们是鬼方的野人,男人不留后辫子也就罢了。

朱葵花说这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怪怪的。

姜明说过过,就惯了。

朱葵花踏进庄子,就觉得这里好多地方和别的堡寨不一样。人说话发音很怪,各种方言在这里都融人当地方言,形成了很有特色的地方话,不仔细琢磨,就听不懂。凡是姑娘都梳两条辫子,凡是媳妇都盘发髻,界线很严格。他们把父亲都叫爹,叫叔是爸。至于讲究、忌讳就更多了。孩子吃不完饭给大人拨,碗里必须留一口,马拴在院里像神敬着舍不得使,人的肩膀四季不离背瘪。男女的人都能歌善舞,爱撂乱弹,遇上高兴的事或不顺心的事,随嘴就编出词,套着秦腔、眉户、坐唱的调子,或欢快喜悦或悲伤忧愁地哼唱起来,而且十唱九不同,就连母亲使儿子到外面干什么,儿子临出门时也学着秦腔演员上台的步调哼道走哎……

上下两庄子还是个内斗外护的庄子。两庄子间,谁要是惹了某庄子的一个人,这个庄子的人立马都来护驾,骂得咬牙切齿的。外面的人谁要是伤害了某一个庄子的利益,两个庄子立马结成神圣同盟。

夜深人静,姜明四仰八叉躺在炕上,发出轻轻的有节奏的鼾声。朱葵花拉过被角盖在他肚子上。她把孝服叠整齐,压到箱子最底下,就靠墙坐着。坐着坐着她听到外面有动静,把门开个缝,又听了一会,就轻轻捅姜明。

姜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一把抓了炕沿下立的鞭子就叫:羊跑了!羊跑了,朱葵花叹道还早呢,鸡都没叫,她问,你们老五的婆姨,为啥晚上哭?姜明头又撂到枕头上,说你管他们呢,老那样,又不是一年半年。

朱葵花说到底为啥,也不能老那样,你们就老不管?她又问,你们老三、老。

四还没娶,咋老五早早娶了?

姜明说你呀,没事找事。避也避不开那些事,你还问。

朱葵花又问你爹咋到磨坊里干啥?

姜明说可能尿尿。

朱葵花说不对,不对!茅坑在西,磨坊在东嘛!傍晚我见磨坊里有红光,以为那里着了火,进去才见磨盘上有香表灰。你爹咋升表上香不到保安寺,反到磨坊里?姜明说谁知道,睡吧,睡吧。

朱葵花说睡啵,睡啵!你真是块榆木疙瘩。

第二天上午,朱葵花见姜秉川又到磨坊里,她算着他有一个时辰没出来,急忙跑进去看。只见磨道里、磨台上、磨盘上全是血,姜秉川趴在磨沿上一动不动。她啊了一声就喊人,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吴氏卖鸡蛋去了,曹氏才挑了半筐苦苦菜回来,她扔了筐子,扭着一双小脚,咚咚咚去找姜。

朱葵花朝起抱姜秉川抱不动,就爹呀!爹呀的喊,喊了半天他不睁眼,就提起他的两只胳膊,背起来朝屋里走。姜秉川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直朝朱葵花的脖子和前衣襟滴下来。

朱葵花把姜秉川背到炕上,把他脸上腔子上的血揩干净,挤了条热毛巾给他敷在前额,调了半碗白糖菊花开水,给他一勺一勺朝嘴里灌。

姜秉川总是迷迷糊糊醒不过来。眼前恍惚惚又见下马寺的护城河被掘断,吊桥燃起熊熊大火,纳家油坊烟雾滚滚,王家烧坊灰飞尘扬。几声炮响后,护城河里死尸漂浮,城墙上贴着人的头发肠子,树上挂着人的胳膊,马带火奔跑,人抱头逃窜。只听清兵一声接一声地骂你是大清举人,为何私通回匪?

他急匆匆从下马寺地道逃出来,跑到了贺兰山大风口。眼前只有一尺宽的山道,下面是深似龙潭的蓝水深渊。他顺着山坡朝下滚,昏沉沉转进了一条窄窄的酸枣林。这里天是一线天,地无脚的空隙,棵棵酸枣刺像锥子似的。蒲草沟里的水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水面上游动着水蛇等千奇百怪的动物,它们都张着嘴,瞪着十分可怕的眼睛。他背靠山崖,挪动一步,黑黝黝的蚂蟥就爬上来叮咬。蝎子滩黄绿绿的山蒿丛中,藏着黑亮黑亮的蝎子,稍有响动,它就翘着尾巴爬出来。

他终于爬上了望乡台。望乡台棵棵松柏倒挂在悬崖峭壁,昂首仰望,只见雄鹰盘旋,鹿鸣山谷,鸟翔丛林,猿啼狼嚎。他啊哟一声大叫起来,眼前浮现出他弟姜秉礼为寻他坠崖身亡的惨状。又听到年幼的姜昕背着姜明在望乡台下喊他爹呀!你在哪里?爹呀!你在哪里?撕心扯肺的哭叫声,在岩画上连声回荡。

蒙瘭瘭,老伴徐氏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动。又是姜少年时离家出走的情景,他跋涉在沙海中,扯着嗓子喊五尕子,你回来!五尕子,你回来,忽然间,海子湖。

红光映天,彩云飞渡,一朵金葵花耀眼夺目,金光闪烁,刺得他双目难睁。金葵花越来越大,变成了一片烈烈火光,直朝上下庄子烧来。

朱葵花给姜秉川灌汤水,汤水从他嘴角流出。她放下碗,掐着姜秉川的人中叫了半天,就见姜秉川四肢抽筋,全身蠕动,两只干枯了的手乱抓。他抓住朱葵花的手,啊哟一声醒了过来,说:噢,是老二家!是老二家。

朱葵花问爹,你觉着心里咋样?

姜秉川说像个火炉子,烧得难受。

朱葵花说这个你喝下去,是败火的。

姜秉川接过白糖菊花水,咕咚咕咚喝完。他靠在枕头上瞪着朱葵花,就像她爹朱老憨临死前瞪她的眼神一模一样。人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朱葵花见姜秉川的脚肿了,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用热毛巾把他的脚擦了,把袜子给他穿上,又朝他脚上套鞋。

姜秉川说你是个有能耐的人,我们庄子,有你这么个媳妇,我死也闭上眼了!朱葵花说爹,不怕的,这是急火。人说急火朝下走好,朝上走不好。早上他出门时,我就给他说了,叫他给你抓副败火的药,一吃就好了。

姜秉川说老了,咋死都是个死,罢费心了。

朱葵花问爹,你到磨坊里干啥?

姜秉川急忙支吾道没啥事,没啥事,你们往后不是磨面,就罢进去了。

朱葵花把姜秉川的枕套、衬衣、衬裤,还有换下来的袜子,三把两把都洗干净,有的搭在门外的绳子上,有的晾在窗台上。

姜秉川这会子脸色特别好,红光满面的。朱葵花问他想吃啥,姜秉川摆摆手说有个事想求你,你可要答应我。

朱葵花说爹哟,有啥你老就说,还拿我当外人。

姜秉川说我死后,你把这个家,替我管起来。

朱葵花朝院里瞪了一眼,走到姜秉川跟前说爹,我刚来嘛。

姜秉川的脸刷地白了,他不断叹息道你来迟了,你来迟了!额头豆大的汗珠不住朝下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不管,谁管呢,谁管呢。

朱葵花说应该叫老五管,按说先叫老大管。

姜秉川说啥叫应该,啥叫按说?

朱葵花说老五还嫩,不过稍微磨炼磨炼就出来了;先叫老大管能压住人,他管一管自己觉着不行,他自然会交给老五。

姜秉川说:他们,我不知捋过来捋过去多少遍了。所以,才求你管嘛他的脸像黄表似的,望着十分可怕。

朱葵花把他的头朝起垫了垫,抹着眼泪说爹难道不是明白人!我顶多管内,外面的事,也是我抛头露脸的?明理的人,说我为这个家;斗心眼的人,还说我们二房霸这霸那的。

姜昕、姜明、姜昭、姜晖、姜曜齐齐进来。

吴氏说我说么,今天右眼皮子跳的,才出门就有了事。

姜岚来了,他端着一盆刮好的鱼,盆边碗里还有半碗金黄色的鱼子,他朝姜秉川说二爹,我爹叫我来找你。

姜秉川说噢,岚岚来啦眼泪在眼圈里转。

姜岚走到朱葵花跟前小声说二嫂嫂,要不然先把二爹挪到保安寺里静养几天……

不行姜走过来说,人都这样,还朝哪里抬。

姜岚这儿看看,那儿瞪瞪,讪讪的走了。

朱葵花手伸到姜秉川鼻子下,突然大叫起来爹,爹!你醒醒,你醒醒。

姜昭、姜晖、姜曜立马跪下来哭道爹呀!爹呀。

姜秉川睁开眼睛,手不住朝枕头下指,一伙儿子和吴氏、曹氏两个媳妇都不明白。朱葵花放下滗药的罐子走过来,她把姜秉川的头扳起来,手伸到枕头下抽出一把箭。

姜秉川养一个儿子,就朝保安寺神台上供一支箭,当六支箭供齐了,他就捆绑起来挂在墙上。多少年了,他谁都不准动,他们谁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原来姜秉川牢记祖上遗训,用折箭教训他们要团结。可怜现时他已经说不成话了。

姜秉川从朱葵花手中接过箭,先递给姜昕,姜昕拿到手里折了两折,顺手交给姜明,姜明拿到手里,朝朱葵花瞪了一眼,折也没折就给姜昭,姜昭把箭捏到手里,就听见咯吧咯吧响。朱葵花急忙给他使眼色,谁知咔嚓一声,他就把六支箭齐齐折断。姜秉川啊哟一声,从嘴里喷出一口血。

朱葵花大惊失色,她抓起毛巾急忙给姜秉川措,然后把血毛巾和磨坊里的血土全铲了,送到村外。

姜秉川咽气了。

朱葵花说快穿老衣,快。

吴氏把箱子钥匙不知放到哪里,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姜怨姜岚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把他爹的魂带走了。他抡起斧子砸开锁,朱葵花提出包袱,抖开衣裳,就给姜秉川舒展肢体穿老衣,穿好后在腿上绑了蓝布寝带。穿鞋脚跟露出,后鞋跟踏倒。她把炕洞堵住,把屋里的家具遮盖住,窗子全打开。给姜秉川喂了口含钱,焖了倒头饭,烧了倒头纸,做了打狗的鞭子、喂狗的干粮,枕头换了荞麦皮。她叫曹氏快去劈孝布,使姜昭赶紧去拿谷草朝地上铺,叫姜晖快去请姜梦麒批殃择日。

家里虽说儿子多,姜昕老虎到尻子就乱了方寸,顾头不顾尾。姜明没脑子,不拨不转。姜昭、姜晖像不是家里人似的,啥东西放在哪里也不知道。姜老使性子,动不动就拿曹氏使气。姜曜老子死时受了惊吓,趔得远远的只是哭。两个儿媳妇,吴氏不知道办丧事的先后程序,这里急着用烧纸,她却忙着粘衣裳;曹氏干啥都来问,劈孝布连长短宽窄都不知道。朱葵花只得从里到外指挥。

当姜秉川落地时,下庄子已是白花花一片,孝子孝媳穿孝衣,众侄儿侄媳披拖地头篷,儿童们头上的孝帽,似遍地开满了白花。当丧板打响时,白灯幡、黄串吊、黑挽幛、金银花都悬起来,下庄子变成了银色世界。

朱葵花领人搭灵堂,指点曹氏支桌子摆供品。姜秉川的棺材,上盖画北斗七星,棺材前头画五福捧寿,棺材后头画石榴,棺材两边画兽头,下有二十四孝图案花纹。姜晖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梦麒来不了了,上庄子大爹也死了。

原来姜秉山听下庄子有动静,非要来看一趟。姜岚牵着他刚走到弯子渠就听见下庄子丧板响起。他啊哟一声跌倒了,是抬回去咽的气。

姜昕急得团团转,朱葵花说要赶紧批殃,道士来迟了不行她把丧棒递给姜晖,叫他快到吕祖庙去请姜梦麟,姜晖急忙骑上马跑了。

朱葵花指挥人把棺材抬到灵棚里,放在两条板凳上,下面拴的一只守灵报更的驾殃公鸡不住地跳。她叫曹氏给它抓了一把稻子,吩咐她把周围住户的狗拴起来猫关起来,防止它们来这里惊尸。她忙着朝棺材两旁摆放一对仙鹤,一对白马和金斗、银斗、粮山。棺材头前的一对金童玉女特别精致,身上挂着称心、如意两条红布尖,上面分别写着金童引向天台径,玉女接人地府门。一棵摇钱树上挂满了金银元宝,在太阳光的反射下,银光闪闪,金光灿灿,只要朝它摇一下,就有使不完的钱。

供桌上摆满了蒸得裂了口子的大馒头,紫亮亮的红烧肉,白生生的凉拌粉丝,黑黝黝的清蒸头发菜,黄澄澄的梨,鲜灵灵的水蜜桃,一碗倒头饭黄灿灿的。灵堂上头的黑布上贴着白字悲泪祭别慈颜西归千古,两边是明月清风何处寻,飞花流水杳然去的落地长联。

姜秉川的灵柩停放七天,念大经分三班子,一班为姜秉川之父超度亡灵,一班为姜秉川之妻徐氏拔苦楚,一班为姜秉川做水陆道场。姜梦麟带着众道士来了,他们走着两排,清一色的衣袍飘飘然然,清一色的道帽四四方方,每人怀里都抱着各自的法器。

上大座的经坛布置得高大气派,黄底黑边的横幅上写着宏垂接引四个大字,两边是宝地闻经面礼黄金之像,净方见圣身登白玉之阶的悬空长幅。里面香烟缭绕,虚无缥渺,通过三道门才能达到圣境。头道门上面是闻经得度四个字,两边飘挂的条幅是金书玉字八景灵文,龙章凤篆三乘妙法。一溜经椅,上套红绸垫子;一排经桌,上罩米黄缎子。桌上整齐摆放着经书笔砚,黄表白蜡,木鱼钵铃。二道门上面是仙台圣境的横批,两边三清圣号广宣扬,一句能消万劫殃的垂联庄严肃穆。四条桌子围成四方形,上面摆着横笛竖笏,七色香茶,五色杂粮,晨钟暮鼓地下两排支放。三道门楣上悬流演圣教金色大匾,两旁鸾舆鹤驾临金殿,凤炷龙灯映宝坛的篆书龙飞凤舞,气势镑礴。正面墙上挂着元始天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三清圣像,下面是太乙天尊、东狱大帝、丰都大帝等三恩圣容,再下面是温、刘、马、赵四帅。桌上立着一溜纸牌,有四值功曹传奏诸神,有开通冥路大天尊,下书奉行科事正乙门下疏封。还有几叠纸是灵宝大法司牒和地只上将翊灵昭武使显德太保温元帅。

为徐氏拔苦楚的经坛小巧别致。上面宏垂祭度四个字是用五色彩纸剪贴而成,大字下面粘连的两角形邹花边儿随风忽闪。左右是子孙继世万年春,祖德宗功千载泽的白花镶边竖幅。里面摆的金山,内储黄金取不尽;里面放的银山,外备银财用不绝。门口大盘内插着供奉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四值功曹等传奏诸神。几个道士正忙着给亡人寄银票,有经功追度,给付铁围山无数男女孤魂等众受拜的,有性生仙境,给付姜氏门中先远三代宗亲的,有仗法超升,给付经功追度正方亡过先祖的,有经功追度,给付当坛正方亡过先母的,下面都写着姜昕、姜明、姜昭、姜晖、姜曜等人的名字。

大院门口内侧供着青面獠牙面目浄狞的孤魂像,前面的大斗内插着一位持剑将军、五位须面神人,斗上写着四值功曹,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传奏等神。

大门外气派非凡,庄严宏伟。程云登超四个字高悬在空中,两边南丹真老指云路以超升,东极慈尊放禅光而接引的条幅从白云中垂下来。高耸的长杆上两串白花灯笼、两串黄花灯笼直拖到地面上。远追终慎四个字挂得稍低,分别用白蓝黄粉四色纸制作,两边老君设教诚哉万亡生天,孔圣遗言谨当慎终追远的条幅完全用各色纸剪贴而成,做工特别精良。

大门口两边摆放的花圈、挽幛更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上面都剪着贴着拼着写着粘着一个个斗大的奠字,有县老爷送的,有屯军头目送的,有各堡寨主人送的,大多是内亲、外亲、远亲、近亲及友人送的,上面都写着驾鹤西去、大人千古、英容长存、慈父安息等挽词。花圈在风中飘动,挽帐在风中翻滚,远望像红白两道波浪。两班子吹鼓手分两边坐开,他们都头上戴着孝帽,每个人都憋足了气,两个腮帮子像两个鸡蛋似的鼓着。当《雪梅吊孝》的曲子吹起时,朱葵花急忙喊:起经了!起经了!他们就爹哟爹哟的哭起来。

朱葵花带领庄子里的人刚到村头烧完黄昏纸,就见姜梦麟身着红黑两色长袍带领众道士摇摇摆摆登场了,他们的袍子背后都有一个大八卦图,像白看阳、黑看阴的两只眼睛。他们手执法器,吹打碰撞,鼓乐齐鸣,铿锵有力,开始吵坛。

这里刚开始吵坛,门口就有哭叫声。原来五夷堡的堡长曹功领着儿子曹铎。

曹驿来吊孝。他们抬着一只祭羊,羊头和四蹄的皮都没剥,它趴在案子上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似活的一样,瞪着这里的一切。曹氏跑过去叫了一声爹、两声弟弟就哭岔了气。姜跪在灵柩前头都不抬,朱葵花过意不去,急忙给姜明使眼色,她和姜明迎上前拄着丧棒磕头。曹功跌跌爬爬跪在灵柩前,他拍着姜秉川的棺材头哭道:哥呀,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剩下我还活着现世呢朱葵花、姜明过来劝他。

门口又熙熙攘攘的。靖胡堡的堡长苏达来了,他们抬的祭案上放着一只煺光了毛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猪头。临羌堡的堡长黄义提着一大筐金色大鲤鱼,宁朔堡的堡长南占东提着一筐白馒头,上面放着剪好了的纸钱。满旗寨的寨主哈富成端着香表,他们先烧纸磕头痛哭,哭完了拉着姜明的手,瞪着忙里忙外的朱葵花说:好好好!你娶了个好婆姨。

朱葵花又跑到大门口迎吊孝的人。陶银领着儿子陶鸿儒来了,陶银瞪着朱葵花不由得老泪横流,他吸着鼻子说葵花哟,你的命咋就这么苦朱葵花是个眼硬的人,她听了不由得眼泪掉下来。

姜嵬代表上庄子众子侄来吊孝,他说本来姜岚来呢,走不脱。他磕完头、泼撒完供品站着不走,不住嘴称赞朱葵花把丧事办得有头有脸,风光气派。朱葵花轻声问你还有啥事?

姜嵬说我们也想做摇钱树,就是差点硬黄纸。

朱葵花见姜不离开这里,只得朝他说我们有,剩下也没用,给他们一点吧!

姜瓮声瓮气地说正月十五借笼,他们蒸,我们哈呢。

姜嵬见朱葵花为难的样子,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朱葵花使眼色叫他先走,不住声地喊大嫂嫂!大嫂嫂吴氏慌慌跑来。朱葵花朝她说他们庄子派人来吊孝,我们也要派人过去。她见姜低头查礼单,顺手拉了一卷黄纸塞到筐里,上面压了一排馒头交给吴氏,吴氏提上,喊了几个闲人,扭着一双小脚朝上庄子去了。

吹吹打打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原来开始发牒。几个小道士将三大张黄纸朝大门口外的墙上贴。人都围上来瞧,原来是《灵宝大法司》,一张是为姜秉川安葬的牒文,另一张是为徐氏拔苦楚的意文,还有一张是为姜秉川之父超度亡灵的音文。

姜梦麟从大座上下来,面对诸神先念牒文,再念意文,念到祀男祀女名单时,他念一句跪的人就磕一个头,不知念了多少句,磕了多少头。吴氏、朱葵花、曹氏像传球似的朝上递供品,都是曹氏先递给吴氏,吴氏再递给朱葵花,朱葵花再递给姜曜,姜曜再依次递给五个哥哥。桌上的供品堆不下了,朱葵花就叫曹氏、吴氏到那边朝下撤。等姜梦麟把十大天尊、太乙真人、各路神仙都通知到了,朱葵花忙得满头大汗,她把姜昭、姜晖叫来对姜昕说发丧的日子定了,还不快叫老三、老四去请人。

姜昕说对,快请,把马骑上。

姜昭、姜晖骑上马就跑,朱葵花撵着喊丧棒,丧棒!咋把丧棒忘啦?他俩抓过丧棒又要跑,朱葵花伸过手里的一张纸说出殡的日期写在纸上,罢记错啦。

当姜梦麟手摇铃铛走出经坛时,越庙开始了,朱葵花喊了众孝子跟在两排道士后面,摇摇摆摆出了村,像条白色长蛇。他们先到保安寺,又到村外的土地庙敬神拜祭,回来时,人人都是两脚泥。

他们回来还没顾上喝一口,朱葵花又喊取水开始了。跪的坐的人又都趴起来,举起各色幡儿,排成了大长队。

朱葵花带取水的人进了上庄子。他们这才看到姜秉山的丧事办得如此寒酸。花圈挽幛没姜秉川的多,灵棚、经坛没姜秉川的高大气派,各色纸花吊幡都是凑凑合合的。庄子里戴孝的人很多,大都忙着干各自的差事,有的在扎引魂用的芦柴把子,有的在清点抬棺材用的杠子、绳子,有的迎客、送客、记礼,有的在收拾立茔用的竹竿,姜嵬在厨房里当大料。守灵的人很少,多是一些老人、小孩,姜岚和莫氏正在拉劝跪在灵前哭得悲悲切切的刘开泰。

刘开泰父母双亡,兄妹逃荒,妹妹刘菜花被宁朔堡的强牙行卖到城里百花巷,多亏徐衍赎了出来,在徐家寨当使唤丫头。姜秉山把刘开泰收了来当长工,不久便叫他当长工头儿。姜秉山说刘开泰啥都好,就是太老实、太懦弱,要娶一个厉害点的人才行。徐衍从官场上退下来,带着一帮孤儿创家业,他的大女儿绰号叫泼碴子,是个厉害女人。姜秉山凭着自己的老脸,带了重礼到徐家寨求亲。徐衍见刘开泰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又是姜秉山提亲,就把大女儿嫁给了刘开泰。姜秉山为刘开泰办了婚事,叫他们回宁朔堡老家居住。刘开泰一生都对姜秉山感激不尽,当他知道姜秉山为大侄姜嵬的官司大伤脑筋时,便出面作证。

姜岚两口子劝了半天,刘开泰还哭得起不来,姜嵬又过来劝他才起来,他又抱住姜嵬哭。这里哭声刚住,段氏又来大哭,她说姜秉山是座挡风雨的大山,是块压咸菜的大石头,离了这座大山,往后庄子里没了主心骨。莫氏又过来劝她。

姜岚摆了几桌酒席,只招待庄子外来的客人,庄子里的人都不叫他们坐席,他们各自从家里端来饭菜围着几张大桌子互相品尝。只见他们时而低声轻轻细语,时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庄子里除了变白和往常一样,只是看着比往常更加有条理。姜岚门前只为他爹设了一个经棚,没有为姜秉山之父和姜秉山的婆姨何氏拔苦楚。除了几个小道士忙,姜梦麒坐在那里紧闭双目,像泥神一样不动弹。

朱葵花只向两旁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姜秉山死前留下遗言,他的丧事不准大操大办,更不准给先亡的人拔苦楚。姜昕、吴氏是老实人,看几眼也就罢了,其余的人指指戳戳,窃窃私语,有的抿嘴偷笑,有的不住伸舌头,有的眼皮子耷拉着,一副高傲的样子。

姜梦麟先围着老井念经,念了半天就叫姜昕从小道士手中接过水桶提水。这口井井沿是青石做的,他们叫青龙口,人老多少辈子,上面用桶绳拉磨成一道挨一道的壕儿。朱葵花端着铜盆在井口接无根水,因为今日老天不下雨,只能取井水了。姜昕见盆里的水倒满就不倒了,朱葵花急忙给他使眼色,小声说倒完,倒完姜梦麟先将井台四周洒了清水,又朝路上边洒边走,直洒到姜秉川的灵柩前。无根水将他在人世间的龌龊污秽洗干净,脱离红尘早日升天。

写冥锦时兄弟六个到了个全。姜晖去买绸子,朱葵花给他安顿了,本来是买红绸子,他却把红缎子买回来。朱葵花急得满头大汗,再重买来不及了。姜晖咕囔道好二嫂嫂,我望着红绸子软溜溜的,怕皱。缎子又厚又亮又气派这里正说着,姜过来一把拉过去顶在头上,弟兄六个都过来拉开红缎子顶在头上跪下,姜梦麟朝上面写一个字,他们就磕一个头,只见姜梦麟写道中华民逝里评良贤人姜秉川慈君在阳七旬有三寿终之灵柩。尺五宽丈二长的红缎子上写了二十五个字,弟兄六个就每人磕了二十五个头。他们把冥锦绷起来,轻轻搭到棺材上。姜梦麟又为长子写引魂幡儿,姜昕跪下磕头泼洒供品,姜梦麟在长条白丝绸上写道太乙旗神虎宝幡摄召之过光父慈君之灵魂依此幡帛引道而行平通冥路。姜昕手中就从此不离幡儿。

晚夕是引魂的时辰,一路灯火通明,鞭炮在头上开花,火把映红了夜空。姜昭、姜晖抬着供桌随众道士出村,朱葵花率众孝子紧随其后,他们在弯子渠头停下来。姜梦麟接过姜昕手中的白幡,在空中绕来绕去的招魂,男人都齐声呼唤爹哟,回家来!爹哟,回家来女人都接着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破狱这天晚上是最隆重热闹的。庄子外面的空场上,用麦麸画了一个大卍形的城,里面又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卍形路径。一直放在院门背面的那尊青面獠牙、面目浄狞的孤魂被请了来放到城中,城的四周和每个拐弯处都放着黄泥做的香油灯碗,上面套着红纸罩子,一个个像天上的星星降落到人间。众孝子手执明香,跟着姜梦麟他们在城里转来转去,每转到拐弯处都要面对孤魂跪下来烧纸磕头,说这是给路神过路钱,只有给了钱,他们才能把亲人的灵魂平安引到城里。儿童每转到孤魂前都不敢看,一个个朝后缩。大人却说孤魂是个好人,说他生前常做好事,救了一个城里人的性命,反被诬陷为坏人用火烧死。他死后被姜子牙敕封为鬼城总管。他们不知转了多少遍,才把死者的灵魂从戒备森严的鬼城中,带到通向幽冥的路上。刚转完城,围观的人就跑来抢泥灯碗儿,说回去放到窗台上,能消灾免罪呢。

烧衣裳开始了,唢呐吹起了《哭长城》的调子,朱葵花忙里忙外的指点。麸子城东边的空地上插着画有《孟姜女送寒衣》的纸牌,地上铺着麦柴,一件件粘好的衣裤展展摆在上面,有老年的,有青年的,有小孩的,红、黄、蓝、黑,花花绿绿摆了一里。

路长。还有老人戴的瓜壳帽,小孩穿的小老虎头鞋,手绢、头篷、内衣、短裤,样样齐全。每件衣裳里都夹着一张衣单,上面写着死人的名字,盖着朱红大印,他们说有了衣单,就是野鬼把衣裳抢了去也穿不上。

朱葵花把从南到北铺开的衣服点燃了,纸灰儿顺着火朝天上冒,半边天空又是红彤彤一片,跪的人都各自喊着爹、妈、儿子、媳妇、兄弟、姐妹、孙子、重孙子的名字……快来穿衣裳来!……快来穿衣裳来又都在这里哭号了半夜。

人说人土为安,好容易忙到第七天。院门口支着高高的台子,四个小道士身披彩衣,手执笏板,在台上朝八个方向拜来拜去。不知拜了多少遍了,下面跪的人看着他们四个,像空中追逐的四只花蝴蝶,都觉得头晕眼花。好大一会,他们才在空中晃悠完了,下来送神。人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先把门口的几位将军请了出去火化了,又一个一个请出其他诸神,最后才请出孤魂,人都跟过来跟过去的磕头、泼洒供品。朱葵花在门口大声叫道:拜表、送神完了!快准备祭祀院里又忙起来。

祭祀时间最长。姜梦麟脱了袍服穿了便装,他站在灵前先从长子开始,儿子完了是儿媳、女儿、女婿、侄儿、孙子、重孙、内亲、外亲等等沾亲带故的一大院子人。喊到谁的名字,谁就跪到灵前烧纸磕头,然后把每样供品都夹一点泼洒。泼洒的供品,地上都接了几大盆子。烧的纸灰,都包了一包又一包,高高地摞起来。随着五响炮在空中炸响,起灵了。

院里跪的人全跪到院外,各色纸花都一件一件拿出去。供桌上的倒头饭,装进一只黄泥小罐里,罐口用红布扎住。姜昕一手执幡,一手抱着它。一双筷子被剁成两截,饭碗被打成两半,棺材抬起来后,两个板凳被蹬倒,支棺材的垡拉被打烂。姜跑过来摔碎了烧纸瓦盆,就命八个小伙子抬棺而行。院里院外的人齐声呼喊:爹哟,起身来!爹哟,起身来。

朱葵花跑过来,把棺材头上贴的殃一把撕了,把一条几丈长的白布拴在棺材头上,当地叫拉纤。众孝子都拉着纤朝出走,刚出院门就又喊爹哟,过路来!爹哟,过路来号啕大哭声伴着白茫茫的长队缓缓出了村。前面的人见到风雨桥又喊爹哟,过桥来!爹哟,过桥来后面的人都应过来了,过来了。

姜秉山的灵柩出村早一步,姜带着姜昭、姜晖跑过去把路挡住。姜嵬嚷道:谁先出来谁走,想前头走,为啥不早出来?

姜昨天夜里哭五更,眼圈儿红红的,他冷笑道儿子、孙子多嘛!要是没儿子,或一个儿子,不用祭祀,就起灵了。

姜岚听后,低头咬牙,泪如泉涌。姜嵬还要吵,姜岚捏着幡儿过来劝他说大哥,叫他们先走吧他朝姜说五哥先请姜脸都不转过来,哼了一声,带着下庄子人,轰轰烈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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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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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主人公是小东方的小说是《小东方》,是作者姜自力创作的都市类小说,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小说精彩段落试读:狗子起名姜万魁,说魁星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一星,又是第一星至第四星的总称。他说家道兴旺是因为万神保佑,只有在家里供奉万神,才能永远兴旺发达。姜梦麒把摆家道万神开光庆典,择为四月初八浴佛节。这天,堂屋上方...

作者:姜自力类别: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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