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看着他眉眼如刀刻,白灿灿的天光里,身上的凌冽气竟然收了不少,虽眼眸力量依旧,但眉眼倦态掩不住,不比当日京口之夜。
她心里只道,白日里见一个人,跟夜色里端详一个人,竟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红玉冲着他,垂眸颔首,再抬眼时,便见到了立于中庭的白瑛,果然是那日在刑场遇见的妇人。
白瑛原本黑沉的脸,在看见梁红玉时,僵愣了一下,她讶然张嘴,“你……”竟也没多想,白瑛上前两步,撞开韩世忠,擦过王渊,要把梁红玉引进门来。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娘子你等等,你的伞我给你好好收着的,这就去拿给你。”白瑛敛了之前蓄积的愤怒,一脸和气。
韩世忠和王渊两人莫名,红玉晓得白瑛这下子算是识得自己了,心里苦笑。
白瑛要回屋取伞,王渊赶忙出声,“弟妹,你瞎忙活啥啊!敢情你们姐妹已经相识了?那省了我今日上门搅扰了!”他一下子笑得眼睛都没了,“好好好!这桩大喜事,算是成了!”
白瑛猛然顿住了脚,才像是琢磨过来了,一脸煞白的盯住梁红玉。
看白瑛表情,红玉便知今日之事难了,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紧上前半步,福身一礼,“奴婢红玉,见过夫人。”
白瑛猛然被气得直哆嗦,嘴唇也跟着打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王渊瞧着情形不对,打着哈哈,“弟妹,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般,这位可是红玉姑娘,京口一大名姝啊,如今随了韩兄弟,上赶着的福气……”
火上浇油,王渊身侧的红玉恨不得缝了王渊胡子拉碴的嘴。
白瑛更听不得这些,她“呸”一声堵了王渊的话,转头看着一直神色不明的韩世忠,特别认真的问,“韩世忠,我问你,名姝是啥?”
王渊最先抢了嘴,“弟妹,人家红玉姑娘可是云楼的镇楼之宝,色艺名动京口,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王渊也不计较白瑛的横冲直撞,兴致颇高的跟她解释。
这下是全明白了,原来竟连个正经娘子都不是!
白瑛哑然,张了张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剜住红玉,“这回算是我这老婆娘瞎眼了,让你这小蹄子钻了空档,你……你给我等着!”
话撂下了,白瑛转身便进了里屋。
王渊摸摸鼻子,不明所以,有些头疼,尴尬。
红玉和韩世忠对上了眼。她扯扯嘴角,笑得漫不经心,终于让韩世忠皱了眉。
他想起,京口废桥上,说着不乐意伺候童贯的梁红玉,骄矜又烈艳。这样的娘子竟会因为赐命,便顺从的随了他到汴京,总是有些耐人寻味。
她求什么?图什么?韩世忠盯住她良久,参不透这个娘子的心思,也暂时没法琢磨。
梁红玉坦然看着他,眼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韩世忠别开眼,便瞧见白瑛大步从堂屋出来。白瑛手里捏着一把纸伞,胸脯起起伏伏,显然气没消,反而愈演愈烈。
她径直把伞丢在庭院里,正好砸在红玉脚背上,“好一个狐媚子,我当是多标致的脸盘儿,却想不到,你竟然是有备而来,揣着这般烂心肠!”
白瑛瞪着一双充满尖利和厌恶的混沌眼珠子,心里更是皱巴巴的厉害,“你少给我使这些勾勾搭搭,不干净的手段,我这老婆娘受不住,我家男人也遭不住!你这贱蹄子,休要七想八想,拿着你的晦气东西,滚出去!”
王渊瞧着红玉脚尖的纸伞,摸不准里头的故事,硬着头皮,想出声打圆场,便见白瑛撸着袖子,插着腰杆,姿态让人不太舒服。
她话更是不客气,白瑛转头对着王渊一顿嚷,“还有你,我管你是谁,少在这里称兄道弟!你也赶紧给我滚出去,带着不干净的小蹄子一块儿!这家,只要有我白氏在,你们就别想瞎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