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从房间回来，老远就闻到了那股烟味，她就知道一定是小羽又出了什么事，马上跑到厨房前，见厨房纸窗透出猩红的火光，连同仓房一起焚烧着。她惊慌失措的向四周喊道，快来救火啊！
喊了几嗓子，突然停了下来。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问她，你为什么要救她？她消失了不是更好？
小羽说自己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可是她还记得。
记得母亲温温柔柔的笑，记得她会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头，记得她那双像极了小羽的眼睛，记得她流泪时倔强的神情。这些年她一直存在自己回忆里，在没人的时候才敢翻出来查看，可无论隔了多久，就连时光都已沉淀，她还是会想起那间不大的屋子，每当夕照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整个屋子都是橘红色的，余辉在她稚嫩的小脸上一扫而过，变成夜晚降临前的寂静。不大的院中还长着一棵老槐树，显得院内空间更加狭小，她对院子的回忆只停留在那棵老槐树上。
后来母亲有了小羽，便不再对自己笑，终日抱着小羽哄她喂她，自从小羽出生后，父亲也很少回家，半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也回来也只是看看母亲和小羽就走。她那时总是躲到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连小羽都放在一旁不管，她生怕母亲会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便蜷缩在墙角，安抚着饿了的妹妹。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声音极小，仿佛怕谁听到，而母亲却站了起来，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眼中也露出一抹决绝。把门打开后，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缩在墙角的她皱了皱眉，对母亲说道，怎么是两个？府中突然多了一个女娃倒还好说，可是凭空多了两个肯定要惹人怀疑。母亲冷漠的看了紫苏一眼，指着她说，这个大些，你把她带回府中当个使唤丫头吧。
那男子只好点了点头，伸手就去拉紫苏的胳膊，她拼命向后躲，一面惊恐的望着母亲，母亲只是淡淡的说：紫苏，从今以后跟着你南叔叔，照顾好妹妹。
她眼中露出不解，可还是乖乖的跟着那个青衫男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转动，她趴在车窗上想再看一眼母亲，而母亲只是留给了她一个背影，坚决而落寞的背影。
她便跟着他来到济世山庄，他说他叫南枫临，从今往后是她的主人，并威胁她不让自己说出她的真实姓名，还要假装不认识林枫羽。她最开始十分不愿妥协，南枫临就把她关到一间房里，不给她吃的和水，没过一天她就求了饶。
紫苏在花园里做活时经常能看见小羽的身影，她感到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姐妹，她就可以成为济世山庄名正言顺的小姐，受着万千宠爱，而自己却要隐姓埋名在这里干这种卑贱的活。后来她学了聪明，想方设法讨好南枫临，慢慢的南枫临也对她失去了戒心，让她去到小羽身边做事，他认为她当年不过四岁大，还是个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女娃，过去的事情应该也忘了。可她并没有忘，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在心上，等着他们一点点还来，她怎么能忘！
这些年来她在山庄中唯一的温暖就是季雪，他教她识字，教她医术，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丫鬟，。紫苏有时会盯着季雪俊逸的背影发愣，那么一个风姿卓越又宛若嫡仙的人，竟会去和她这么卑贱的人做朋友，她曾想过今后就算季雪要她死，她都会心甘情愿。可他，居然喜欢上了小羽！她想不懂，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那个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的小羽？
如果没有了小羽，她会不会好过一点？这些年来她欠自己的，也是时候来还了。
想到这里，紫苏安静下来，冷眼看着那汹涌的火焰似怪兽一般吞噬着房顶，一时火光冲天，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她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滴冰冷的泪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正厅内的三个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胸，季雪把盘中最后一块点心吃完，无力地说：怎么还没做好？真不该让她去，要是紫苏早就做好了。
楚月闻到一股烧焦的味，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定是把饭菜做糊了！
可那烧焦的味道越来越重，越发越呛人，季雪大喝一声，不好！像是哪里走水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快速向厨房跑去。
当他们来到厨房外面时，火已经烧了仓房，连绵成一片火海。季雪看到紫苏呆呆的站在那里，跑过去拉住她问道，小羽呢？
紫苏愣愣的回答，在里面。季雪眼眸暗淡一下，对她喊道，快去打水！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熊熊燃烧的大火，心中一痛，马上喊来人去打水。
那些下人拎来了好几桶冷水，楚月脱下黑色外衫，浸在水桶里，等它全部湿透后披在身上，捂住口鼻就要往大火里走。
苏樱大惊，霍公子，你不能进去，现在火势太大，你进去等于送死啊！
石头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见楚月要往厨房里走，吓得脸都变形，上前拦道，公子，公子你不能去啊！你为大人想想，你为石头想想，你不能去啊！
楚月一把推开他，继续朝里面走。此时在他心中已想不起什么大汉、匈奴、威麟，惟有一个意识，小羽在里面，她还在等他。
季雪看到楚月的身影瞬间被汹涌的火海吞没，也学着楚月的样子把衣服脱下浸在水中，披上准备往里冲，苏樱连忙抓住他，南大哥你不能去，我不许你去！这几句话说就被烟灰呛到，咳嗽的直不起腰来。季雪带着歉意看了她一眼，苏樱，对不起，如果小羽有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不会原谅他自己，有太多的考虑，太多的迟疑，第一个冲进火海里去的，竟然是楚月。他总觉得他是最爱小羽的人，可在生命面前，他竟然选择了退缩。
苏樱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决绝，便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怅然松开了手。
紫苏突然哭了起来，不容置疑地说，大公子，苏姑娘说得对你不能去，我去！那里面的，是我的亲妹妹！
这句话使在场的人除了季雪都吃了一惊，谁都想不到紫苏身为一个丫鬟，竟会是颜小姐的亲姐姐。季雪对她笑笑，紫苏你放心，我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妹妹。说罢，坚决的走向火场。
楚月在大火中找了又找，终于在水缸旁边看到昏迷不醒的小羽，四处都已被大火烧毁，水缸里积满了水，只有水缸周围还没有烧到。他将失去知觉的小羽打横抱起，刚要出去就借着火光看见季雪披着衣服往里钻，季雪仿佛已经看见楚月，对他打了个手势，他点点头，刚踏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房梁上倒塌的木桩。楚月忍不住吐了口气，只差一点，他和小羽就都要葬身此处了。再抬头一看季雪，他仿佛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意识楚月往出走。
两人从火场中快步出来，外面在场所有人都大声欢呼叫好，楚月把小羽放在一块干净的平地上，见她还是紧闭着眼睛，心里一阵慌乱，轻轻拍打她的侧脸，小羽，小羽你醒醒！
季雪拨开楚月的手，慢慢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脖上的脉，用中指按住她的人中。小羽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季雪被烟熏的如同黑炭的脸，以为他也被火烧死了，一下子搂住他大声哭了起来，云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自己死有余辜，还让你也下来陪我，我，我
他见小羽哭得厉害，不停安抚着她，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抬手替她擦掉泪痕，温柔地说：傻丫头，你好好看看，我们这是在地狱吗？
小羽抬头，只见楚月单腿跪膝正在一旁嘲笑的看着她，他的脸上也像涂了层黑泥一样，只剩两个眼睛还炯炯有神，不由破涕而笑，原来我还活着？我居然没死！
你是没死，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我们是要你去给我们做菜，不是要你把自己烤了奉献给我们吃！楚月一张口，露出雪白的牙齿，说起话来却半点不留情。
小羽体力还没恢复过来，无力的眨眨眼睛。
紫苏从人群中挤到小羽面前，犹豫了半天才颤颤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季雪听到她的声音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抱起小羽对大家说，小羽受了点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又回过头对想要跟上来的紫苏说，你留下来跟其他人一起救火吧。
紫苏眼眸暗了暗，可大公子的话她不能不听，只得跑回去和大家一起灭火。终于在丑时把那汹涌的大火扑灭，整个厨房连同仓房被烧得只剩光秃秃的几栋土墙，屋内更是一片灰烬，有些木屑里还冒着火星，大家只好又用冷水重新浇了一遍。
也不知是火烧的太大，还是今晚的烛光太明亮，竟呈现出橘红色的天空。难得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如同大火焚烧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季雪帮小羽盖好被子，起身想走，小羽却拉住他的手，云哥哥，你能不能晚点走，你留下来陪陪我。
他听小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凌乱，便坐回她的床边，眼眸溢出温柔，怎么，被吓到了？
小羽摇了摇头，黯然的说，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小时候伯父总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教我医术我也学不会，找人教我女红我也不肯用心，只会给你们惹麻烦。小霍说得对，让我做饭我都能把厨房烧着，要是让我去浇花，我说不定会把花园淹了！
季雪微微一笑，握住了小羽发冷的手，傻丫头，不会也有不会的好处，我很高兴父亲没有让从医，我真的不想让你去经历那些生老病死，更不想让你做一个什么都懂出口成章的女才人，因为那些人她们并不快乐，懂得越多就代表失去的越多。我只想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脸上时常能出现真诚的笑容便好。
可是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苏樱那种冰雪聪明的吗？小霍喜欢，你也喜欢。小羽低着头说。
季雪无奈的看着她，谁跟你说小霍喜欢苏樱？我没有喜欢苏樱，我只是欣赏她的那份才气。
小羽噌的一下坐起来，小霍就是苏樱，我早就发现了，他每次看苏樱时都是目不转睛的。
那他看你呢？季雪好奇地问。
他从来都不用正眼看我，每天一见到我就翻白眼。小羽悻悻地说。
季雪轻笑起来，所以你就想法设法为他们创造机会？
小羽脸顿时红了起来，讪讪地说，你看出来了？你也觉得他们很配是不是？
他头有些晕眩，伸手揉了揉额角，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配了？小羽，记住我说的，离小霍越远越好，他和你身份悬殊，完全不是一条路的人。还有苏樱，她也不能和小霍在一起，你们都离他远远的。
小羽疑惑的盯着他，你让我们离他远远的，你自己却跟他走得那么近，动不动就去下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下？我虽说棋品不好，但我的棋艺还是很好的。
好，我以后只找你下棋。季雪哭笑不得，这回你能睡了吗？
小羽乖乖的点点头，季雪替她熄了烛灯，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他正要往回走，却看见楚月靠在小羽房间外的一棵梨树上，好像在沉思什么。便走了过去，你还没休息？
楚月抬头看了眼小羽的房间，见里面已经灭了灯，黑漆漆的，小声说，小羽睡了吗？
今日楚月毫无犹豫的闯入火场时，他就知道楚月对小羽用情已深，让他放弃已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劝告小羽让她离楚月远一些，而以小羽的性格，多半会把他这句话当耳旁风。
季雪又想起刚刚在火场时楚月慌乱而坚决的样子，不由问道，在厨房外面的时候，你可有想过自己这一去将会有生命危险？那些顾虑统统都不要了吗？
当时小羽在里面，随时有被火烧死的可能，我哪还有时间想那么多。楚月清冷一笑。
你喜欢小羽？季雪问他。
楚月不可思议的笑了笑，那你说我从长安一路追到洛阳是为了什么？
他深深看着云淡风轻的楚月，心里对他多了丝敬畏。在爱情面前，他为小羽做的还是太少。季雪叹了口气，不提小羽了，说说你那篇神奇的奏折！
楚月轻咳一声，眨了眨眼，我完全是按照你的吩咐写的。
我的吩咐？我可没有要你写什么臣愿为国效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季雪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我是想让你夸赞皇上，你倒长篇大论的夸起自己来，我若是刘彻，定摘取你这骠骑将军之名，给你几亩薄田，回家种地去吧。
巴不得，巴不得。楚月慵懒的靠在树干上，浑不在意地说。
不过那句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写得好，听说皇上看过你的折子龙颜大悦，还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朗读了一遍。季雪嘲笑着说。
楚月斜睨了他一眼，都是石头跟你说的吧？这小子听说书听多了，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夸大行为，你别信他。
那皇上当场下令一定要给你建府总是真的吧？不得不说，这个马屁拍的倒很恰当。
我毕竟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他喜欢什么口味我还是知道的，如果我只是一味夸赞他，效果反倒不会很好。楚月顿了顿，又道，再说，若是真让我去娶那个德邑公主，我宁可回大漠跟匈奴打仗！
季雪耸了耸肩，不作回答。
他眼中浮现一抹戏谑，指了指季雪的脸，你还是赶快回去洗洗脸吧，都可以登台唱戏了，这要是哪个丫鬟半夜起床解手看到了你，准会吓个半死。
季雪下意识摸了摸脸，只见手上一片黑渍，抬头看向楚月，他的脸上也是一道又一道的黑泥，心里痛快起来，朝他咧嘴一笑，彼此彼此！
两人同时走向自己的房间，回到屋里后第一件事都是打水洗脸，这两个人平日里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潇洒不羁，对什么事情都显得漠不关心，唯独对自己那张脸倒很是上心。
那场大火过后，有两个人变得抑郁起来，一个是小羽，一个是紫苏。
可好景不长，才过了五六天，她就又从郁郁寡欢变回活蹦乱跳，只是再也不敢接近厨房。而一直没见好转的是紫苏，她整日不言不语，无论小羽怎么哄她也不肯开口说话，平日里明澈如湖的眼眸也像被蒙了层薄纱一般，终日低着头不停做事。小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些日子她就会原谅自己，如果她这时过去只会找挨骂，便也没有多理睬她。
这几天小羽肚子里的馋虫在不停地叫，想拉着小霍去吃聚仙楼的八宝鸭，又提议不如叫大家一块儿去，便前去季雪的书房叫他。
刚推开门，就看见一抹紫色的身影似风吹柔柳般倒入季雪的怀中，脸上带着一丝怨尤和痛苦，季雪则轻拍着那女子的背，头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呢喃着什么，眼中有着疼惜。小羽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忽然一片茫然，就像来到一片从未见过的荒漠，周围荒芜人际，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更不知那个熟悉的家哪去了。
她瞬间慌乱起来，抬腿就往门外跑，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这里会让人产生幻觉，她不信，她不信！
楚月深深看了一眼屋内方有察觉的二人，也追了出去。她跑到集市上才停住脚步，目光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带着说不慢慢清道不明的惆怅，慢慢向前方行进。楚月跟在她身后，始终隔着一尺的距离，拿手臂伸着，替她挡那些迎面而来的人流。
小羽直径走进聚仙楼，店小二见是常客，便把他们领到二楼左手边的雅间内，小羽除了要一只八宝鸭外又要了几壶胭脂酿。不一会儿酒菜都已上齐，她拿过一杯酒就要喝，却被楚月用手拦下，你别胡闹。
她有些愤然，我不是胡闹，我只是想喝酒而已。
你一个女孩子家喝什么酒！楚月皱了皱眉。
小羽哼了一声，你别不信，我的酒量可是跟颜伯伯练出来的，他说女孩子要学会喝酒才好找婆家，要不咱们比比！
楚月只得放手，他也拿起杯子浅酌，刚喝第一口便觉此酒馥香浓郁，的确名不虚传。他见小羽心情不好，一想借酒消愁也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就对她说道，你既然想喝，我就陪你喝，但咱们可先说好，谁若是输了，可得认罚！
好！小羽爽快地答应道。
楚月为了公平起见，又朝店小二要来了碗，小羽喝一杯，他喝一碗。几碗酒下肚，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而小羽的脸上却已泛起了红潮，他嘲笑着说，不行就认输，千万别勉强。
小羽听了这话立刻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杯，她擦干嘴角，你别瞧不起人啊，谁会认输还说不定呢。
他暗自笑了笑，拿起一碗酒对她敬了敬，一口喝干。转眼间又是几杯酒，小羽已经觉得头晕目眩，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不清，她晃了晃头，指着楚月说：小霍，你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啊？
楚月看她脸若桃花粉里透白，好似刚睡醒般娇羞可爱，不由心中一动，小羽，你输了，可要认罚哦！
小羽笑嘻嘻地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来到他面前，谁说我输了，明明是你输了，你看，我还没有倒呢！还没等说完，脚就开始发软，一下倒在了楚月的怀里。
他扶住醉的东倒西歪地小羽，笑着挑了挑眉，就这酒量还说自己练过，他从军营里随便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都要比她强。不过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灌醉她，免得她一会儿失神落魄一会儿任性胡闹。
他刚想抱着她往回走，她自己却醒了过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开楚月的怀抱，一脚深一脚低的跑了出去，云哥哥，云哥哥。
楚月连忙追上，只见前方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脸上带了块胎记的男子抱住了她，这位姑娘，你仔细瞧瞧，我不就是你的情哥哥！楚月认出他就是那日想要调戏苏樱的人，顿时勃然大怒，额角青筋也不觉暴起，对那人喝道，放开她！
那男子的右手还缠着纱布，看到他下意识把右手一缩，小羽软绵绵地躺进楚月的怀里，她的意识也有点清晰，指了指那个穿着绿衣的男子，哂笑着说：又是你这个绿毛龟，今天可让本姑娘逮到了，说！近日又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而楚月也不想放过他，一手抱着小羽，一手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看你的这只手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男子大惊，对着他带来的小厮喊道，快，都给我上！
楚月冷眼扫了扫四周，伸腿勾来一条长凳，砸向那些来者，又将旁边桌上的筷笼拂了过去，那些筷子就好像长了眼睛般，纷纷射中那些人身上的穴位，不过瞬间便都通通都在地上，或是捂着膝关节，或是捂着肚子躺在地下不住哀叫。
那男子见此场景，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因害怕而变得狰狞，双膝一弯，扑腾一下给楚月跪了下来。大爷您武功盖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爷饶过小人一回吧！
小羽人还是靠在楚月怀里，可头脑还是有几分清醒，半睁着眼睛说道，上次我们都已经饶过你一次了，可是你还不肯悔改，这次必须让你长点记性。
姑奶奶您饶过小人吧，小人回去后必定准备厚礼孝敬姑奶奶！那男子欲哭无泪，苦苦哀求道。
楚月十分厌恶的斜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小人名叫李定晋，家就住在洛阳城内。
楚月想好好惩戒他一番，又不想自己动手，只得让店小二找来一条又粗又长的麻绳，飞快缠在李定晋身上，五花大绑将他吊在了聚仙楼外的栏杆上，对李定晋说：你这些年来在洛阳的所作所为百姓都看在眼里，仗着侯爷是你的叔父，便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我是懒得打你，碰你还嫌手脏，只得让城内被你欺压过的百姓来教训你，让你也常常被人欺负的滋味！说罢，又转向周围围观的人，有见他不顺眼的人尽管动手不必客气，出什么事我担着！
人群中一片叫好的声音，原本聚仙楼的掌柜还怕门前挂个人影响生意，如今看来反倒会增加人流量，就也乐得拍手称赞，还免了小羽他们的饭钱。楚月就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抱着醉的东倒西歪的小羽离去。
午后的阳光温暖又舒服，滤过树枝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安详的照在小羽的头上，还在睡梦中的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当小羽再次苏醒时，已是艳阳高照，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共睡了多长时间。从床上坐起，只觉头疼欲裂，口干舌燥，便下床坐到桌边倒水。而这时房门却被人推开，自己还穿着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坐在桌前，来者看她这副样子，忙又将门关上。
小羽脸上顿时飞红，怒不可遏的朝门外的人喊道，你不会敲门啊！
门外传来楚月懒洋洋的声调，我以为你还没睡醒，谁知你醒的这么早，不多不少，刚好睡了两天一夜。
小羽大吃一惊，用手捂住了嘴，不能置信的问道，两天一夜？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季雪一听说你喝了三壶胭脂酿后预计你得今晚才能醒过来，现在醒来已经是超出预算了。楚月隔着门对小羽说道，不过我是来叫你起床的，季雪刚接到一个出诊的单子，正在收拾行李，一会儿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
屋内没有人回答，只是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片刻，小羽打开了房门。楚月见她换上了一身淡黄色对襟连衣裙，还挽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用清雅的梅花簪子束上。不由惊叹道，你这也太快了点吧！
小羽快速问道，他现在在哪？
估计应该在山庄门口。
小羽急急忙忙的向大门跑去，楚月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季雪正将药箱放上马车，回过头就看见小羽飞快的想自己跑来，来到他面前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气喘吁吁的望着他。
他知道她还在介怀那日在书房里撞见他跟苏樱抱在一起的事，便主动开口，我要去卢庄村出诊，不出三天就能回来，在家照顾好自己，别总跟小霍一起胡闹。
小羽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还是担心他，脑海中却总是浮现他和苏樱的画面。
季雪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对翡翠耳环，那翡翠耳环很是精巧，珍珠大小的翡翠呈青白色，上面有繁琐的雕花细纹。他拉过小羽的手，将那对耳环放到小羽手中，轻声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帮我好生收着。
小羽看着那对耳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雪敲了一下她的头，眼眸露出一抹爱怜，傻丫头，我已经同苏家解约，那日苏樱来找我就是来与我告别的。
小羽听到这里，终于展颜一笑，心下释然。两人分别在即，在此刻看来，即使短短的三天仿佛也像三年那么长，小羽有些不舍，吸了下鼻子说道，云哥哥，我会乖乖的绝不给你闯祸，你可要可要快些回来。
我知道。季雪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