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两年的上尉连长缺却一直升不上去，他哪有不紧张的道理，我就是故意用话来刺激他。
“对了，辅导长，我们来研究一下，你认为我为什麽一直升不上去。旅主任说我阳刚性太重了，需要检讨，依你看，我应该怎麽改进？”说到切身的升官问题，他的兴致就来了。
“上级来视察时，我们连上给人的外表印象是纪律严明，但是放假在外的军纪记录并不理想，这就是阿兵哥是在你的淫威下不得不顺从的结果。又如，在行进间唱军歌时，虽然声音宏亮，但是有些地方节拍不稳或音准走了调。再看看以往的政战考核，几乎每次都吊车尾。还有，军事攻击或防御时，你根本不注重政战部门的部份，当然无法非常完美了，这些都会影响整个部队的成绩表现。成绩不好，加上事故连连，你想升官，可能要较别人多一倍的时间了。”
他想听我就讲个痛快。要不是他现在心情好，我才懒得理他呢！他无法升官与我何干，时间一到我就退伍说ｂｙｅ－ｂｙｅ了。
“那……这次我们的小型康乐和军歌比赛都是全营冠军，你怎麽解释？”他似乎还搞不清楚时空背景，迷糊蛋一个！
“我来到连上已经近半年了对吗？”
“对啊！差不多。”他今天的点头最可爱了。
“小型康乐都是我筹划的，而且没有向你申请半毛钱对吗？”我先由问题较多的小型康乐开始和他讨论。
“嗯……”他想了想，“没错。”
“这都是我从康乐箱里找出来的东西和资料，研究过几天后才确定将它们〝废物利用〞，慢慢搞出来的成绩。如果想向你申请个费用，不是要你命才怪，你向来对政战业务一点都不重视啊！”我也得纠正他的偏见，顺便为自己请命了。
“那你的政战费呢？”亏他还知道主管也有政战费。
“我政战费一个月才三百，而且我接手时，才十几元的结余。你以为莒光日不用印讲义、做图表，开会不用吃点糖吗？省吃俭用的结果，到上月底为止，还结余一百元不到。”
“如果我们想在旅部比赛得奖，你说我要怎麽和你配合？”他似乎开始肯定政战事务了，也知道政战业务的表现和他的升官有所关联了。
“很简单，费用约两百元，不足的部份由我的政战费贴上。而且，要把张ｘｘ班长和李ｘｘ战士供我全权使用两个星期。”我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费用两百元没问题，但张ｘｘ班长和李ｘｘ两位对你有什麽帮助？”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两人都很活跃、点子又多、讲话语调很能吸引人的注意。我要和他们两人研究节目的改进，顺便训练他们为主持人拍挡。”
“这次的比赛不都是你一手策划和主持的吗？”亏他还注意到这个成绩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
“是这样没错，但我认为想在旅级拿到好成绩，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节目也需要做些修改。而且，营辅导长前几天来视察时提醒我，小型康乐是官兵同乐，尤其强调的是兵和士官，所以如果能由平时与他们最接近的士官或战士来主持，效果会更佳，分数会更高。我认为他的建议很好。”
“这我懂了，那……如果我拨给你五百元的经费，有几成的把握能拿到冠军？”看来他野心还真不小，有一鼓作气的企图心。
“依我的盘算，两百元的经费，再由张ｘｘ班长和李ｘｘ战士来主持，应该有一半以上的机率可以拿到冠军，除非别队有职业性的人才。太多的费用嘛，华而不实，不是同乐而是表演，也许反而被扣分。”
“他妈的，我真服了你。那麽……军歌比赛呢？”
看他是有意拿个双料冠军，我也同样有这个雄心壮志。
“军歌比赛就更简单了，我会照上级规划的进度把新歌如期教完，端视比赛日期，届时从中选择一首新歌，再搭配一首老歌。”
“那麽……指挥和下口令还是由你负责吧！？”这像是徵询又似疑问，他似乎开窍了。
“我会找张ｘｘ班长，他的口令铿锵有力，节奏感又好。我再好好教他指挥技巧就差不多了。”
“就这麽简单？”他似乎听得着迷了，彷佛这个金杯已经是囊中物般的喜悦。
“最困难的一点就是……”难喔！该不该讲？他配不配合？
“你尽管说吧！我一定全力支持。”他的喜悦顿时抹上薄薄的一层迷雾。
“连长你啦、排长啦、资深士官啦，如果你肯配合，要求他们能开口唱出战士七成的水准，不要只懂得张口，就会有好成绩的。”
“他妈的，这些小子那个不服我就搥谁，就是副连长也不例外。”又来了，一到激动时，他就是无法控制情绪，更何况是言语。
“我看这样吧！五位军官由你调动，约二十位的资深士官由我负责说服。每次的莒光日和军歌教唱时间必须全员到齐，包括连长你。”
“嘿嘿！也好，应付资深士官还是你比我行。”
资深士官见多识广，才不吃他动不动就打人这一套，他们要的是个〝理〞字和被尊重的〝情〞。当他们打从心底的服你时，叫他上刀山下油锅都肯，如果叫他们看不顺眼，就是天王老子，他们都不买你情面。这麽细腻的工作，他这个大老粗绝对干不来的，还好，他有自知之明。
“如果真能如此，我们就已经捧到第一个冠军奖杯了。”我很有信心。
“好啊！如果捧回一个冠军，回台后，我请你上酒家。如果同时拿到双料冠军，我要我妹妹服侍你一辈子。”他人就是这麽豪爽，一到激动时，什麽承诺都肯许，况且他妹妹是圆是扁我还不晓得，我岂是个饥不择食的人，他还真以为有个妹妹就了不起了。
有其兄必有其妹，他妹妹的脾气不可能好到什麽程度的，谁敢惹他们这家人？还是留着他自己用吧！我还是在空闲无聊时，回忆着与绮冰的过往，想想她温柔婉约的模样，计划着回台后如何挽回她的心，模拟两人在一起时的甜美，如果我们真是缘已尽，退役后再开疆辟地还来得踏实。
不出所料，我们以超高分拿到军歌比赛冠军，而小型康乐是以险胜，也抱回了冠军奖杯。这麽辛苦得来的荣耀，我当然需要有人分享才有意义了。
虽然绮冰真的再没有来信了，但既然当初把她的心骗过来金门，她就有权利知道我是细心的在照顾它，让她看到我将这颗心完整的带回台湾，所以我仍然一个月会给她一封信，只要她没有原封不动的将新信件退回，我就还有希望。这是我的如意算盘，因为我对她用情至深，不想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纵然是微乎其微的机率。
平平安安的回台，风风光光的退伍，和她见上一面，开始我们还没进行的恋情。这个期待是我在此能全力以赴的原动力。
这次获得双料冠军后，连长对我是言听计从，藉此一难得的机会，我建议连长将连上遗留下来颇多的不当管教方式做一番整顿，他非常配合我的构想。由以知兵、识兵、爱兵的我来策划推动改革，当然是要大家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了。为达到此一目标，我的矛头第一个就是指向连长本人，我要他改变自己的脾气，连不雅的口头禅一并去掉，连上的官兵才会有好日子过，士气才会提高。他在我的劝说之下，脾气确实改善了不少，和战士的相处也融洽多了，他自己的心情也明显的好转，找我聊天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东区那家小商店你知不知道？”远近驰名的小商店我怎麽会不晓得，我辅导长可不是白干的，莫非他也想……
“喂喂喂！连长，这万万使不得啊！十年，十年啊！和金门女孩子出了问题要先留在金门十年啊！你不能逞一时之快哦！”我不认为他会那麽想不开，只是想尽点提醒的责任罢了。
“呸呸呸！我才没那麽傻呢！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那位小姐罢了。”
他的不屑让我松了一口气，否则接下来我就得面对该不该上报的两难处境了。
“知道啊！听说那位肉弹女孩善于设计仙人跳。怎麽样？连长你该不会是想捡便宜吧？”我提出衷心的警告。
“他妈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想回台湾吗？”
回台湾？来金门十个多月了，绮兵的信由有变无。前阵子为了两个比赛全神投入了近两个月，忘了想起这个问题，只是定期性且不存任何回信希望的每个月给她一封像是报平安的信，对她的思念也淡了许多，况且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自然而然的思乡之愁变淡了而已。我当然想回台湾了，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台湾啊！但回去和她见面而复合的期望似乎已然消失殆尽，好像回不回去不再是那麽重要罢了。
“辅导长，你在想什麽？好像失了魂似的。”
哼！自她不给我信之日起，我就失了魂了。哪有亲身体验到〝金马奖的悲哀〞和〝兵变〞双重打击的人会是正常而理性的？
“我在想如何去解决，至少也要全连不出状况。也许我这几天就过去看看。”
我不希望连长知道我的心事，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不过设法解决那位小妞的问题也是个蛮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因此还可以避免自己的魂不守舍。
“还有，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村里，哪一家的教育水准最高？”
“我没特别留意过，应该是东村那位斯文的老先生那一家吧！有问题吗？”
一位慈祥的老人，一个和乐的家庭，儿子是位高中老师，孙子、孙女至少高中程度，那一户应该没什麽问题才对，难道连长有什麽新发现。
“没错，就是东村副村长对面那一家，他们对我们是没影响，但是也许对你的政战经历会有帮助，你可以多加留意。”
“哦？你怎麽最近对政战感兴趣了？”
脑海里想着金马奖的悲哀、兵变、回台湾，还有她，突然脑筋变迟钝了，不晓得他今天说这些干嘛？
“没有啦！昨天旅长召见。他说，只要在回台之前，连上不发生严重的状况，下一批升官的建议名单，我有机会排得上。”第一次看到向来直来直往的他那麽闷骚，还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把事情说出来。
“那……就先恭喜你了。”我仍然心不在焉。
“我才要谢你呢！要不是你拿了那双料冠军，又把其他的政战业务都给弄上了轨道，主任才不会强力推荐呢！”
“主任强力推荐？那太好了。他在我们得了双料冠军后，在一次驻点的机会来看过我。他很称赞我们官兵最近表现出来的那份自然的高昂士气。”提起政战事务，我的三魂七魄又回来了。
“唉！还说呢！要不是有你的一席话，我还只知道拳头是万能的。双料冠军的承诺，加上升官的喜事，我看，我妹妹不伺候你一辈子是不行了。呵呵……”他笑得很开心外加暧昧，好像真的已经将丑陋无比、火爆脾气、没人敢碰的妹妹嫁出去了似的。
“有其兄必有其妹，我看……你妹妹一定是母老虎一个，我才不敢要呢！”我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他妈的……”他右拳头高高举起。
“嘿嘿嘿！又来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答应我不搥人，且再也不说粗话的吗？”我马上纠正他的脏话，他曾答应过我绝口不说粗话，培养气质，且除了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之外，绝不动手打人。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不动手就不动手。但你不能说我妹妹坏话啊！我妹妹可是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子，无论是外貌或个性都很像我妈妈喔！她和我完全不同，而且我是最疼她的。她明年就大学毕业了，你也是明年退伍，呵呵！还蛮配的嘛！”说得亲情洋溢，彷佛真有那麽一回事似的。他乐得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不失礼吧！？”
身高标准、体型完美、脸蛋姣好、笑容迷人，好一个清纯、可爱又漂亮的女孩，且散发出高雅的气质，外貌和连长一点都不像，和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女，也较绮冰明显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漂亮啊！但无论如何也得回台再说了。”我只想摆脱这个话题的持续，因为在我心里，无论她妹妹再怎麽漂亮，也根本找不到空间安置，我的心早已被绮冰填满且上锁了。
“听旅长的口气，好像移防的时候就快了，趁早准备吧！千万别出差错，否则我的升官机会又要泡汤了。”
连长在离开之前，给了我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