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不再开玩笑，认真说：“怎么说，新驰服装厂也有我的一份，你就别提那些回扣什么的了，只要你的质量好价格不贵，我肯定会想办法用你的楼板。你也不要给三建的人给什么回扣，要是你弄这些事让我发现了，我马上终止跟你的合作！”
刘卫国见刘春答应了帮忙，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连忙答应下来，保证他厂里的预制楼板绝无质量问题。
一会儿，刘春他妈宁淑媛的早饭已经成了，招呼大家吃饭。西北农村冬天闲下来，加上天气寒冷，一般都是早晚两顿饭，中午却简单。也就是面条，这里称作是长面的那种，是面条里面比较讲究的臊子面，农村人家，一般用于待客的。刘卫国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就推说自己家里也做了饭，不会去吃怕给老婆骂，告辞去了。
临走，刘春和他约好待会儿去看看他的预制厂。吃过饭，刘春就和祁志刚开车过去到村里的水烟厂。
曾经驰名全国的黄州水烟，主产地就在永中县榆城乡这一带。鼎盛的时候，榆城乡在秀川河两岸，栽种绿菸数千亩，除了黄州水烟厂和永中水烟公司之外，两岸十数个村子，更是村村都有自己的烟厂，制成的烟丝远销至东南沿海。前几年，东营庄的水烟厂也很是兴旺，村人的一大半经济收入都来自这个水烟厂，所以这个水烟厂也建的很好，占地很大。这几年，水烟销路渐渐不畅，村人又种菜的种菜，务工的务工，这个喧嚣的水烟厂就渐渐地沉寂了下来，每年开工也开不了多少，产量大幅下降。
刘卫国的东营预制厂就是借村主任的权力，占用了村办水烟厂空闲的菸叶晾晒场地开办起来的。
刘春去的时候，厂里还在生产，搅拌机、卷扬机轰鸣，工人们来来往往，一派忙碌景象。刘卫国已经等在厂里，陪着刘春参观。说白了，厂里劳作的，上上下下都是一个村的人，不是姓刘，就是姓周，再也可能姓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多还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基本上都认识。刘春和大家亲热地打着招呼，看配料、上料、成型的过程，也看楼板、水利渡槽、各种预制板等等产品，一边看，一边还和大家寒暄着。
村人对刘春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的那俩上海小轿车，都议论着那车值多少钱而刘春如今又有多少钱。议论着，就有人直接向刘春打听，什么时候再招工，自己的妹子、姐姐、媳妇想去刘春的厂里干，不知道工资有多少……刘春都一一地给大家解释，对一个村的这些长辈、平辈、晚辈们可不敢怠慢，当然，也是因为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亲热。
有一个人却并不往前凑，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刘春。这个人就是刘春的堂侄刘跃进。因为她妹妹刘芸芳的事情，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意思。
还是刘春抽空先开的口：“跃进，芸芳现在怎么样了？”
刘跃进苦笑：“还能怎么样？没干的，在鞋帮厂干呢，也没几个钱，也就是在家门口放心些。”
刘春知道，这个鞋帮厂就是村里有人联系了黄州布鞋厂，给人家专门加工鞋帮办的厂子。因为这个厂子并不直接面对市场，也就是接一些黄州布鞋厂的外包加工，赚点加工费，利润薄，工资也就高不到那里去，就形式看来，倒是更像黄州布鞋厂的一个车间。好在厂里招到的都是本乡女工，在自己家门口赚钱，少就少点，不用像出门在外打工，担惊受怕的。
“要不，她要愿意的话，明年开春，再去我的厂里？”他说。
刘跃进眼睛一亮，高兴地说：“你是说真的？你要她？”
“有什么不要的？”
“我……”刘跃进“我”了两声，终于相信了刘样的话，高兴地说，“要就好，我回去就告诉她，她肯定高兴。”
刘春笑道：“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去呢。”
刘跃进忙说：“愿意，她肯定愿意……其实，她早就后悔了――现在你还要她，她就又能抬着头说话了……”
“开春，就让她来找我吧。”
看着欢喜不胜的刘跃进，刘春不禁要感慨，同样的世界，对于某些人来说，对另一些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一些事情，就能够使他们满足，人生的际遇，实在是令人感慨。
刘春没有想到，他只是一时兴起的一个小小的举动，还没有捐出来呢，就惊动了一中的领导们。
一看见刘春的车进校园，就有人报告了一中的教导主任邓少鸿。还没等刘丽和安秀进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邓少鸿就和冯敏找了过来。
“刘厂长，你好，真要感谢你的慷慨啊！”
刘春愣了一下，这才有所明白，看着冯敏。
冯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上午我遇见邓主任，没忍住，就把你要捐三千块钱买火炉烟筒的事情说了……”
邓少鸿看刘春的神色以为他要反悔，不由地心里一凉。原本，他就不怎么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这时候他就更加地关心刘春的细微态度。
他观察刘春，刘春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心里暗笑，说：“这事情啊！一点点小事，没想到惊动了邓主任，真是不好意思。”
邓少鸿忙说：“这对我们可不是小事。刘厂长的这笔赞助，可是解决了我们学校的大问题呢。”
刘春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冯敏说：“明天行吗？你到黄州的长兴路大阳商场找我，我把钱交给你――我昨天回老家，没有带那么多现金。”
冯敏看邓少鸿，邓少鸿说：“那行，明天上午小冯就去一下黄州，你的课我会安排。”
刘春中午还打算请楚向东吃饭，就不打算在这里耽误时间。既然秦原韶星期天没有回黄州，看来楚向东也没办法今天回去，说不定秦湘已经见过他了。既然知道楚向东调到了永中，来永中，就不好不见一下他。
邓少鸿还打算找校长来，被刘春婉言谢绝了。
笑话，钱还没捐出来，就弄这么大的阵势，看来，这位主任是想把自己先架起来，免得以后反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过搞一个捐款仪式？要是他们真搞的话，刘春还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只捐出区区地三千块？
也许，这位邓主任昨晚上还真地拿着刘春的名片打听过名片上的大阳商场也说不定。
见刘春真的有事情，邓少鸿也不好坚持，只好说：“那就等下次有机会，我和张校长再表示感谢。”
从永中一中出来，刘春先找到一家不错的酒店，要了个包厢，把安秀和刘丽丢在酒店里，再和祁志刚直接开车去县委县政府。
虽然也是一级政府，但是县政府就远不能和黄州市政府比了，只是一个门卫罢了，比一般单位看门的老头也严不了多少，遇见刘春这样开着轿车的来客，根本就没有打算问一下，估计完全可以直接开进大院。倒是祁志刚在门口把车停了下来，向门卫打听楚向东主任的办公室。
就像秦原韶一样，楚向东也没有把家搬来永中县。他妻子在黄州的工作不错，就不愿意来这个小县城，结果是，楚向东就陪着秦原韶住在县委招待所里。只不过书记住了“豪华”套间，主任就只是一个单间而已。
刚接手永中县的工作，秦原韶一心扑在工作上，就算黄州只有60公里远，他还是大多数周日都安排了工作，常常回不了黄州的家里。跟着这样的领导，楚向东自然也要辛苦一点，今天原本要陪着秦原韶下乡去的，去永中最大的乡镇企业巩川水泥厂调研，就因为秦湘来了，为了怕秦湘不熟悉永中，秦原韶就让楚向东留下来写材料，他带了另一个副主任去了。
虽然是县委书记，住在县委招待所，有一些日常洗洗涮涮的事情，秦原韶还是不好意思让服务员去做，秦湘来了，要表现，那就把这些事情交给她去做了。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大件的，还是招待所洗了，也就是些衬衫袜子之类的，帮着洗洗，她妈也让带来了一些东西，帮着归置归置，秦湘帮她爸收拾了房间，时间还早，就去找楚向东，说了刘春拜托找房子的事情，又说了中午刘春要请吃饭。楚向东正想着中午怎么办，机关的食堂今天也没开，也没有饭局，听说刘春来了，自然高兴。
刘春来的时候，秦湘正好在楚向东的办公室里。楚向东还在写材料。
在楚向东办公室待了一会，秦湘就待不住了。县委招待所就在县委办公大楼旁边，想着刘春要来，大概也会找到县委来，秦湘不想打搅楚向东，就一个人出来，想在附近的街上逛逛，顺便等着刘春。
刚出来，就看见刘春的车停在县委大院的门口。
刘春也看见了秦湘，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下车，笑着迎上去。
“来了！”
“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是星期天，县委大院里还是有人来去，秦湘也不敢表现的太亲密了，就这么一个招呼，两人的心意全在其中。
“楚哥在吗？”
“在。”
“你爸――在吗？”
“不在。”秦湘笑道，“怎么，想见我爸？”
“我也不知道。”刘春很认真地说，“我一路都在想，要是你爸在，我是见不见？”
秦湘横了他一眼：“装模作样！”
刘春就“呵呵”地笑，和秦湘一起上楼去见楚向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