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一阵锣响，刚才还打得难分难解的兵士们，像被劈开的潮水一般分成了两个阵营，战场上留下了一滩滩的血水，断肢和伏尸处处，不久之前还一起玩笑着的战友，现在却已阴阳相隔。
双方很默契的各派出了五十个兵士打扫战场，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看到有救的伤兵，抬回来包扎治理，还有未断气目测救不活的，就补上一刀。双方阵亡的尸体都各抬到一边，堆积在一起，由专人负责掩埋。
交战双方在这里已经胶着了很久了，因为此处不是决定性的战事，双方仅仅表示一下立场而已，只要有一方叫阵，另一方必定参战，不过都没有使出全力，每次都是丢下几具尸体就快快收兵了。
这样一来，附近原来还逃到深山中的村民，也见怪不怪，都大胆的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不过交战的战场上的庄稼算是毁了。失去了田地的那部分村民，只好另劈荒地。也有大胆的村民，夜晚到战场去捡些双方都不要的断剑断枪，卖给附近的铁匠，打成农具来补贴战争的损失。
天，渐渐黑下来了。
在这块血渍仿佛还未干的地上，出现一条瘦小的身影，佝偻着，在地上扒寻着，偶尔“叮”的一声有铁块丢到一个小筐中。两边营地里，隐约传来阵阵吆喝，看来两边的将领都管得不太严，允许手下人喝点酒，寻点乐子。当兵的也看开了，天天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过一天算一天了，哪天说不定就不在了，现在不享受，几时享受呢！
瘦小身影回头看看小筐差不多满了，就把小筐背到背上，转身朝远离两营的战场走去。
“站住！什么人？”忽然一声大喝，听到这个洪亮的声音，瘦小身影一哆嗦，回头就想跑。
“再不停，我们开弓放箭了！”
瘦小身影只好停下来，说道：“大爷，我是附近的村民，只是来捡点废物的”。
“捡废物，我看你是探子吧！”
“大爷，冤枉啊！我确实是附近的村民。”
说话之间，有个大汉掂着刀三两步来到近前，离着十来步之外停了下来，瘦小身影心中暗暗吃惊，这大汉来得好快啊！越发不敢动了。
“噢，原来是个小屁孩！”那大汉放松了警惕，把手上的刀子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小子，你来捡废物多久了？”大汉问道。
“我才第一次来。”
“那就难怪了，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规矩？！”瘦小身影诧异的道。
“这你都不知道，还出来混？”大汉说道。
“确实不知道，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那大汉说道，“看你小子挺上道的，我指点下你！你要在这片地上捡东西每次得给我们一葫芦酒。”
听说是要酒，瘦小身影松了一口气，说道：“没问题，我明晚给大爷带壶好酒来。”
“这就对了，呵呵！我说小子，你叫啥名？我叫朱大壮，下次有人问你，你报我的名，大家不为难你”。
“我叫陆旦庆。”
“哈哈，你老爹真是没见识，还充有墨水，鹿蛋就鹿蛋呗，他娘的还蛋清，你是不是有兄弟叫蛋黄啊？哈哈…”朱大壮哈哈大笑道。
陆旦庆苦着脸说，“大爷见笑了，我没有兄弟，我爹是见我元旦出生，又是天亮时分，才叫旦庆，不是蛋清。”
“给你开个玩笑呢！”
这时朱大壮走了过来，陆旦庆看清楚朱大壮是个大胡子，在淡淡月光下，可能脸比较黑，看不太清楚，不过一脸豪爽的样子。
那大壮其实也是放哨巡逻无聊，发现陆旦庆是个小孩，没什么危险，顺便调侃了一下陆旦庆。
陆旦庆见大壮好像没什么坏心的样子，放下心来。拖着小筐对大壮说，“大爷，我现在要回去了，明天晚上我给你买酒来。”
一听有酒，大壮高兴起来，“好吧，好吧，你回吧！明晚我还在这里，可别骗我，要不然，到时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陆旦庆转身捡起小筐，又佝偻着往战场外走去。
“小子，别忘记了”。大壮还不放心地在后面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不会忘的”。陆旦庆应道。
陆旦庆拖着身影走回到一个村子边上的小破屋，老远听到他爹咳嗽的声音。走近了，听到嗘嗘嗦嗦的一阵声响，是他娘起来给他老爹倒了点水。
“他爹，旦庆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我看他带了筐出去，可能也捡废铁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娘，旦庆懂事，都怪我这身体不好，要不然…唉！”
“算了，别说了，我好像听到他回来了。”
旦庆听了心里一酸，他家本来还是可以的，至少温饱不愁，后来打起战来了，地成了战场，他爹拼命开荒，被大雨淋了没有注意，生了病，未及时救治，落下了病根。现在只好看着那点荒地，收取一点微薄的粮食。荒地的收成也不好，勉强够三个人口粮。但也没有余钱来治病了。
陆旦庆看到有村民到战场去捡废铁，可以卖几个钱，也学着别人去捡。本来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才捡一次，就被爹娘和大壮都发现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东西塞到屋后的草丛里，轻轻的爬到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从草丛里扒出小筐，敲开王铁匠家的门。
王铁匠老大不高兴的起来，看到是陆旦庆，才说：“旦庆哪！你起得还真早啊！什么事？”
陆旦庆把小筐很王铁匠面前一塞，说道：“王大叔，我也去捡了点废铁，你看能卖多少钱？”
王铁匠手一掂量，说：“给你三十个钱吧！”
陆旦庆也不讨价，点头应了。接过王铁匠的钱，说：“王大叔，我今晚再去捡多一点。”
“不急，不急，现在还没到农忙，我也用不了这么多铁。”
旦庆嗯了声，怀里揣了三十个钱，拎着小筐顺道去了村头的小酒店。
村头的小酒店是刘老头开的，沿着门口的小路，不远就是官道，外面搭了一个凉蓬，以前不打战的时候，也有过往的商旅过来打尖。现在一个月也没几个了，不过来打酒的兵士倒有不少，幸好两边的头领都严命不许强抢周边百姓，要不然刘老头早就跑了。
刘老头无儿无女，却有一手作酒的好手艺。现在年纪大了，有个远房的侄子，叫二根，给他当学徒。据说已经过继给他了，这个小店差不多也要传给他的侄子了。
陆旦庆和二根年纪差不多大，二根今年十六了，旦庆十四。但二根明显比旦庆高出一个头，身材也板实得多。旦庆却比同龄人看起来小一点，营养不良的样子。旦庆和二根很要好，平时也会来给二根他们帮忙。
老远就看到二根在门口打水，估计今天要做新酒了，旦庆远远就叫道：“二根哥，给我打一葫芦好酒，刘老爹呢？”
“好嘞！”二根应道，“我叔老毛病犯了，还没起来。”
二根给旦庆装了一葫芦最好的黄酒，是去年冬天新做的，放了大半年了。
“二根哥，今天又要做酒啊！”
“现在兵营的酒量越来越大了，去年做的都不够了，上半年的也开封了，现在要多备一点。”
“刘老爹身子骨不好，下午我也来帮忙吧！”
二根很高兴，点头应了。
旦庆付给二根十个钱，二根死活不收，推托了一番，最后只收了八个。旦庆收好两个钱，径直往村里又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