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胭脚步微顿。
“大小姐!”
“江胭。”
郁远和沈遇一前一后出声。
而身后……
哪怕看不见,江胭依旧能清楚的感知那个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幽暗视线。
强烈,冷漠。
或许还有……嘲讽。
江胭没有转身,只是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眸,而后,她唇角挽起,溢出漫不经心的浅笑,懒懒开口:“郁远,走吧,别让林医生久等了。”
“是,大小姐。”没有丝毫的浪费时间,郁远快速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扶住了她,“大小姐,慢一点。”
“嗯。”
淡淡应了声,江胭任由郁远扶着离开。
“嗒嗒嗒——”
很快,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空响起。
而病房内,陆承谨薄唇紧抿成线,黑色短发下那张冷峻的面容更是晦暗难辨到了极致。
门口,沈遇目送着江胭离开,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漫不经心的重新回到病房。
他看着陆承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欢而散?说什么了?”
陆承谨沉默不语,只是薄唇抿的更紧了。
一秒,两秒……
半分钟过去了,他脸色难看的程度不减反增。
到最后,病房内的温度在他的面无表情下,开始降低,就连气压,也变得低沉沉的一片,低冷到足够让人不寒而栗,让人窒息。
两人是多年的兄弟,沈遇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直接离开,而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笑了下开口:“对了,下周末,有场婚礼,周家和林家旁支的联姻。”
好似突然有了兴趣,他重新坐下懒洋洋的靠在了沙发上,也不管床上那人脸色有多难看想不想听,继续缓缓道:“这个圈子里,联姻不稀奇,重点……是新郎。你知道,新郎是谁么?”
陆承谨蓦地抬头,幽沉的鹰眸里蓄满了冷冽的危险。
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沈遇径直迎上他的目光:“周珩,江胭当年的大学同学,听说曾经轰轰烈烈的追过她,旁人都说他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两年前江胭刚失踪那会儿,据说……还失魂落魄了很久,很狼狈,后来还是被周家逼着出了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了他手背上清晰的青筋。
玩味一笑,他索性继续:“听说周珩会在婚礼前回国,如今江胭归来闹得沸沸扬扬,承谨,你说,周珩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为了她悔婚?”
悔婚……
周珩。
下一秒,他脑中忽的冒出了一些当年的记忆。
呵!
紧抿着唇,眸色再度暗了几分,陆承谨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习惯性的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沈遇低笑着继续:“江家全家受邀参加婚礼,沈家和陆家,好像也收到了请帖,承谨,要去么?”
陆承谨睁开眼,冷冷的睨着他,语气淡漠不耐到了极致:“与我何关?”
沈遇闻言抚摸佛珠的动作顿了顿,笑了笑,他没再说话。
“咚咚咚——”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敲响。
“陆总,沈总,”周尚走进来,恭敬递过东西,“陆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陆承谨面无表情的接过。
“陆……”
“周特助。”
周尚不得不咽下喉咙口担心的话转身:“沈总。”
沈遇指了指茶几上的保温杯,笑的温文尔雅:“还没吃饭吧?番茄骨头汤,味道不错,喝一点吧,要不然……也是浪费。”
说话间,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陆承谨。
陆承谨没动,神色依旧淡漠,只是眼眸深处,似乎藏着谁也看不透的幽深。
倒是周尚,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像是饥饿依旧的人猛然间发现了食物:“番茄骨头汤?”
“嗯。”沈遇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我和承谨都不喝,你带回去吧,别浪费了。”
“可以吗?”
“当然。”
周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就不好意思了,谢谢沈总,谢谢陆总。”
陆承谨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直到——
弯腰的周尚手指即将碰到保温杯。
“周尚。”
低冽沉沉的嗓音蓦地响起,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顿时让整间病房充满了阴寒之气。
周尚背后冷不丁升起一股凉意:“陆总……”
薄唇掀起冷笑,陆承谨漆黑而幽暗的眸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多久了?她消失两年间发生的事,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你都在做些什么?!”
“陆总,我……”
“查!”
冷汗涔涔,周尚羞愧颔首:“是。”
“出去!”
“是,陆总,我这就继续去查。”
哪里还敢再惦记着骨头汤,话音落下,周尚便忙不迭是的转身离开了。
病房内的气压仍旧低沉。
停下摸佛珠的动作,沈遇重新站了起来:“要回趟老宅,就先走了,好好养着,别折腾。”
抬脚,他离开。
“沈遇,”陆承谨冷冷叫住他,眉目阴沉,“记住,别打她的主意。”
沈遇背对着他,没回头,只是微的挑了挑眉。
“沈遇。”
沈遇始终没看他,只是道:“放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嗓音有点沉,还有点冷。
很快,门被带上,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陆承谨的手指还攥着文件。
他的目光沉沉,最终还是落回到了那个保温杯上。
她坐在沙发上时娇笑的模样还很清晰,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
但……
“呵……”
面色一点点的变得深暗,陆承谨冷嗤,眼中尽是自嘲和冷漠。
江胭……
另一边。
江胭不疾不徐的走着,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摸了摸来之前放进包里的那瓶药,想起刚刚的对话,她忍不住扯唇笑了笑。
郁远看见,想了想,问:“大小姐,刚刚……您没事吧?”
“没事啊。”嘴角扬起弧度,她回答的漫不经心,“对了,说说这两天的情况吧。”
郁远清楚她这是在转移话题,但身为保镖,有些事,他是没资格过问的,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大小姐。
“这两天很平静,”微微皱眉,他道,“只是上流圈中关于大小姐您的流言,依旧很多,层出不穷,您父亲原本想在宴会上给您介绍相亲对象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他没说的是,那些话,比较……难听。
“哦。”江胭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唇。
流言啊……
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堵住不成,随他们去吧,反正,那些年,她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无所谓啊。
江胭笑:“不会平静的,等着吧,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什么了。”
不论是江家还是林嘉,亦或是其他一些人。
不过,怕什么呢?
她不会怕的,早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她如今……是什么都不怕了。
思绪飘回,林医生的办公室也到了。
“咚咚咚——”
唇角重新挽起浅淡的笑意,江胭推门而入——
“抱歉,萧律师,久等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郁远所说,似乎真的很平静。
江胭很忙。
在别人眼中,她是忙着去香港旅游度假,任性奢侈的买买买,然而没人知道,她在香港这块土地上连半小时都没待满就离开了。
她和郁远转机去了一个古镇。
名义上是散心,实则是亲自调查一些真相,以及忙碌一些事。
她必须快。
五天之后的早晨,她回到了南城。
却不想才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回上车,便在机场被江淮鹏吩咐候在那的人带回了江家。
美其名曰:参加婚礼,一家人都需要到场。
一家人?
江胭很想笑。
她的家人,最疼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啊。
她哪还有什么家人呢?
江胭最终没有拒绝,她倒要看看,江淮鹏这次又想打什么主意。
何况,江淮鹏的夫人,岳慕兰……
呵。
她可是很久没见了呢。
近五十分钟后,车子到达江家别墅。
几乎是她一到客厅,便被化妆团队围着迎去了二楼原先她的卧室,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她了。
换衣,化妆。
全程一个多小时,江胭始终懒散漫不经心,不置一词。
而整个过程中,江家都没人出现。
只除了……
江清浅。
其中还让江胭失望的是,岳慕兰还在国外忙事业没有回国,今天,她是注定见不到她了。
但,又何妨呢?
该见的,总会见到。
就如同该拿回来的,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该报仇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后一道程序结束的时候,江清浅兴奋的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胭胭,你今天真漂亮,南城第一美人,永远都是你,没人能超越。”
江胭闻言并没有言语,只是勾了勾唇,露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笑意虽浅,但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江清浅看着,忍不住呼吸微滞。
半个多小时后,江胭和江清浅一起到达场地,今天,这里将举行一场浪漫的草坪婚礼。
几乎是走近场地的同一时间,江胭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而同样的,她也听到了一些故意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
有嘲讽,有不屑,也有羡艳,以及其他种种。
而那些窃窃私语,在一道质问声突然响起后,赫然化成了明目张胆的轻视!
“江胭!谁允许你跟我穿一样的裙子的?!你给我脱掉!现在!马上!”
那声音……
是林嘉。
江胭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哦?
撞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