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天晚上定是发生了一些，秦淮之神情黯淡，假装咳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如此，便算了吧。”纪涴禾想了片刻，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管如何，一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过误会的好，“那日，我将你当成了他，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行为，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依旧是我纪涴禾的好友。”秦淮之脸色表现的十分淡然，没有一丝起伏，桌子下面的手已经握成拳，心一下子就被刺疼了，她将自己当成他？那一日，也确确实实是他。他突然很想笑，却只是下意识地垂下眼睑想要掩盖自己的所有情绪，再抬起时，已经是毫无波澜，对着纪涴禾弄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好。”纪涴禾松了口气，悬了那么久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秦淮之说完，便离开了，不知为何，纪涴禾总觉得他有着别的异样，说不出道不明。独自坐在房中，纪涴禾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日的味道似乎还是历历在目。那个身影似乎真的很像九荣，而那股气息，更是让自己陷进去的主要原因，熟悉，让人贪恋。什么时候秦淮之的身形与他如此相像？纪涴禾摇了摇头，自己似乎确实从来都不知道。一日之后，一行人总算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京城，一到京城，秦淮之便遣散了众人，怕京城有敌人的眼目，这样，过于显眼。而秦淮之与纪涴禾两人，也稍作打扮，掩去了本身的气质，宛若这万千百姓中的一个，穿着稍微亮丽的棉衣，脸上画着淡淡的妆。而纪涴禾，更是已经弄成了男子模样。秦淮之笑她，纵然将自己打扮成这样，只是骨子里的那种清冷依旧能让人感受的到。纪涴禾瞪了他一眼。过了约莫三日之久，一行人纷纷在打听方子沨的消息，却没有打听到一丝一毫，好像从来没有再这里出现过这号人。纪涴禾想，天竺教被人称为魔教，会不会被官府捉拿。这三日里，她也与秦淮之去过衙门，想着打听些什么，却听守门的说，衙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办过案了，更是没有抓过什么人。这日，纪涴禾正坐在窗口，与秦淮之一起品茶，看着街市上的种种，一来是为了看是否有动静，有着一些奇怪的人混杂在其中，更是为了排除心中的那一份焦急。“三日了，为何一点都没有消息？”纪涴禾蹙眉，禁不住地问道。当日，方子沨是因为自己而来到这里，过了那么久，到了京城，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心中的愧疚一点一点地扩大，那份焦急感比任何人都强。秦淮之将她的被子移了过来，倒满了茶，然后又递了过去，从嘴中幽幽地吐出了一个字，“等。”是，如今只能等。纪涴禾想，方子沨是天竺教大护法，应该没有人说非要置他于死地，公然与天竺教作对，没人会这样想。况且对方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自己，就算是在这里十分低调，可那帮人又不是平常百姓，若是想要打听到什么，自然是会知晓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只是这样安静，确实让人有点摸不着底。却见秦淮之悠然地喝着茶，好不惬意。纪涴禾叹了口气，怎么急的只有自己。这时，门外突然想来了敲门的声音。纪涴禾有些怪异，看着秦淮之，眼中的警惕已经十分明显，刚不久前店中的小二已经上来送过茶水，而这敲门显然有些急促，像是有些什么事情。秦淮之放下茶碗，望着门口许久，然后起身，轻轻地打开了门。门外，依旧是小二那一张赔笑的脸，此刻他手中拿着的不是茶水，而是一封信。“二位爷，有人让我给二位爷送封信来。”说着，便向秦淮之递过去了那封信。秦淮之接过，看了看信封，是一封没有闭口的信，想来应该是送得匆忙。门口的小二心中也有些好奇，正想要伸长脖子看看，却被秦淮之冷眼瞪了回去，最后只能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了句，“二位爷，有事尽管吩咐。”说完，便轻轻地关上的门，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咬了咬，最后憨憨地笑了开来，原来送一封信还能如此便宜，不由得心情大好。想起方才来送信的那位爷，面色冷淡，仿佛是来索命的杀手，将信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两腿还在止不住地发抖，况且那人手中还拿着一把剑，想起刚才一幕，小二便觉得当时自己已经快要跪下来饶命了。后来那位爷却只是指了指这间房间，然后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便匆忙离开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爷已经没有了踪影。定了定神，这才将信送了上来。小二看了这房间一眼，看来这人是有来头的。而屋中的二人，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都纷纷有所猜想。最后，一致认为，这应该就是无影楼中的人送来，怕是要谈了什么。秦淮之拿出了信，摊了开来，里面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明日花月楼一见。”而送信的人，竟是让两人都大惊失色，那“封沢”二字印在了两人的眼里，觉得分外地不可思议。纪涴禾想起以前与他的见面，虽然每次都是过分巧合，可没有道理，那人一直有着自己的踪迹，也有着单独相处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动手，非要弄得那么麻烦？而秦淮之的面色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纪涴禾瞥了一眼他的神情，那一副完全不可能的神情让她有些怪异，按照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是认识封沢。“你认识？”纪涴禾盯着他，问道。秦淮之这才发觉自己表现地过分吃惊，在纪涴禾的眼神之下，点了点头，“他一家被无影楼所毁，一人扛起了家业，在武林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哦。”原来如此，只是封沢又为何要与自己想见。最后，纪涴禾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封沢所做？而嫁祸给无影楼，也只是想要报仇？”秦淮之有些复杂得看着那封信，“我家与他家以前还有些接触，他为人不该如此。”纪涴禾沉吟，没再说些什么。吃过晚膳之后，两人便早早地回到了房中，却都只是躺在了床上，毫无睡意，脑海中满是白天的那封书信。纪涴禾在心中想，或许真的如自己所说，一切都是封沢在背后搞鬼，而九荣一早，两人都已经起床，然后坐在楼下吃完早膳，便早早去了花月楼。信上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只能慢慢地等。弄了一间雅间，叫了一壶好茶，便静静地等着。表面上平静没有涟漪，心中却早已经汹涌澎湃，想着待会见面的种种。直到午时，纪涴禾突然听到屋顶上有着一些脚步声，紧随着从房外透进来的一种压抑。两人已经站起了身，脸上尽是防备的神情。“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门口之人，带着白色面具，唯有一双眼睛望着对面二人，眼中尽是似笑非笑之意，像是讽刺，穿着一身蓝衣，简单大方，执一把摇扇，轻轻扇动，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让人压抑的气息。纪涴禾心中一怔，她对封沢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些不多的日子里，只是这样的封沢，却比往常多了一分严肃与可怕。以往，他也总是流露出一种痞子的不羁，没有此刻这种霸气，硬是胜人一筹。“二位久等了。”声音温厚，确实是封沢的声音，只是多了一丝沉稳。只见封沢拂了拂袖，门便轻轻地关上了，随后，他也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纪涴禾的身旁，为纪涴禾倒满了茶，又为自己倒了一碗，却偏偏忽略了对面的秦淮之。秦淮之勉强一笑，一直上下打量着封沢。“不知封公子寻我们过来是为何事？不只是为了请我们喝茶畅聊的吧。”秦淮之出声，望着对面的封沢。谁知对方只是轻轻一笑，丝毫没有理会他，静静地品了茶之后，只望着纪涴禾。纪涴禾心中一滞，果然，他依旧还是这样，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去。“涴禾，你不是想知道方子沨的消息吗？”一句话，让屋内的两人都纷纷望着他。封沢一笑，“不要弄得那么紧张，先喝茶平静一下心情如何？”纪涴禾已经耐心用尽，将茶往前用力地一放，发出沉重的一声，“封公子，你只告诉我们方子沨在何处便好。”封沢摇了摇头，“哪有这般容易，抓他那么困难，一下子就被你们知道。”说着，又看向了纪涴禾，眼神中满是戏谑之意，“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是在喊着涴禾你的名字，真是对你情深意重啊。”说得倒是意味深长，却让一旁的秦淮之恨恨咬牙。“为何抓他？”纪涴禾问道。封沢眼眉一挑，“自然是为了你了，涴禾。”他说得过分直白，似乎已经十分光明正大地表明，一切都是他所做的，为的不过是纪氏的一本书。纪涴禾愤然起身，却发现身子一软，重重地坐了下去，对上的便是封沢的一双冷眸。茶中有怪异，只是这茶明明是自己叫的。想着方才他为自己倒茶，才想起一些异常。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知抓住了谁的手臂，只想要保持清醒，耳边却传来了封沢的声音，“涴禾，这样抓着我可是不对的。”纪涴禾一惊，连忙缩回了手，靠在桌子上。一旁的秦淮之立马就发现了怪异，将纪涴禾弄在了自己的怀中，才发现她已经意识模糊，已经拔出了剑，直直地指着封沢。封沢一笑，“秦公子，这周围可都布满了人，你可要三思啊，就凭天竺教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意思用处。”秦淮之一惊，自己在出来之前确实吩咐了那些人要藏在暗处，如果一有动静，便出手，只是他的这一番话，明显地那些天竺教的人已经遇害。秦淮之发出一声冷哼，“封沢，你真是厉害。”封沢却是淡然一笑，轻摇扇子，“彼此彼此。”又看了看天色，啧啧出声，“如今我还有事情要去做，你们二人想清楚，要么三日后将纪氏秘笈送过来，要么等着收尸吧。”语气中满是危险，让秦淮之不由得后退一步。封沢一说完，便从窗口一跃，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秦淮之怀中的人一眼，像是在疼惜，像是在不舍。听到周围的声音全都安静下来的时候，秦淮之将纪涴禾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上，拿出那碗茶，闻了闻，又闻了闻那壶茶。果然，只有纪涴禾的茶碗之中有药粉的气息，如此，应该是有人事先在碗底放下了药粉，而茶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从一开始，纪涴禾饮的便是有毒的茶，而那个人显然是掐准了时间才来，刚刚好。秦淮之眯眼，回想起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纪涴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花月楼，而秦淮之也一直喝着茶静静地候着。秦淮之见她已经醒过来了，便说了方才封沢说的一番话。纪涴禾不由感到疑惑，她确实从来不知自家还有一本秘籍。“你怎么想？”秦淮之望着她问道。纪涴禾咬了咬嘴唇，说道，“淮之，我确实不知自家有这么一本秘籍，给也不知道如何去找。”秦淮之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却从她的眼中发现没有一丝的掩盖，“如此，那该如何？”纪涴禾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秦淮之轻轻地扶起了她，“先回渝天楼吧。”点了点头，便随着他回去了。在路上，纪涴禾也一直在想父母是不是真的有藏着这么一本秘籍在自己身边，只是他们离开地匆忙，屋中的一切也早已经不在，而他们也没有留给自己一样东西，这样，让自己该如何去找？到了渝天楼，两人一直安静地坐在房中。最后，秦淮之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酒一口饮下肚。纪涴禾想，最近的一切发生地匆忙，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去屋顶吧。”纪涴禾静静出声，在这房中，她总是觉得有莫名地压抑，让自己的一切都不能痛快。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气氛，秦淮之说道，“你就不怕像上次那样？”纪涴禾一怔，笑了笑，“不会了。”秦淮之心中却在苦笑，定是不会，上次因为看到了他的背影，闻到了他的气息，你才会如此，这一次是我，不再是他，你又怎么可能会喝醉然后在我怀里低吟。两人到了屋顶，月亮正圆，纪涴禾这才想起来，今日已经是十四，快要十五月圆之日。纪涴禾拿起酒重重地碰了秦淮之一下，“干了。”秦淮之拿起酒便灌了下去，豪迈不已。这是第一次纪涴禾与秦淮之一同喝酒，纪涴禾也第一次觉得秦淮之不止温柔那一部分。“涴禾，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次封沢表现的太过明显？”秦淮之问出了纪涴禾一直在想的问题。封沢既然隐瞒了那么久，也一直都是在打迂回战，从来没有正面交锋过，如果真的是他，完全可以再一次拿无影楼作文章，何必要现身？秦淮之见纪涴禾不说话，心想她应该也是这样觉得，便说道，“我一直在想，是否是无影楼在背后小人？”纪涴禾一怔，有些怀疑地看着秦淮之，“如果真的是无影楼，又为何多此一举，从一开始便可以以封沢的身份来做一切，何必到最后关头还用他的身份来谈条件。”秦淮之面色一冷，她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无影楼辩解，只有她不知道，那语气中包含的不满是那么强烈，摇了摇头，猛地饮下一口酒，酒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大脑，突然地有一刻的空白。纪涴禾看到对面人的脸色有些阴沉，方才想起来，有些歉意地说道，“并不是有意包庇，只是说出了一些看法。”秦淮之冷笑，然后点了点头，没有作声。纪涴禾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有些忘不掉，我也一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与无影楼无关。淮之，若是你是我，你也会这样想。”当你心爱之人突然变成了你的仇人，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你会一直抱有幻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人所做。“他在你心里面太深。”秦淮之冷冷出声。纪涴禾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秦淮之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便又满脸温柔地望着她，似乎十分轻松地碰了她的酒壶。纪涴禾有些心疼他的故意，“你不必这样，我一直对你抱有愧疚，只是，淮之，有些事情真的勉强不了。那一段时间，你为我的做的一切确实让我感动，我也想过，或许我也可以找一个这样的人然后陪伴我一生。只是，他一来到，我的所有情感都被唤醒，我发现我做不到，做不到不去管我对他的情感，也无法面对你，淮之，我对你只有兄弟情义。”兄弟情义？秦淮之低声地笑，笑声中满是讽刺，仰头一饮，然后将酒壶愤愤地朝下面扔去，发出一声闷响。不知道是谁出门骂了一句，继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