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死,哪怕万劫不复。
他也要为他们的孩子,在一个月的成年礼上为路凌帆夺取一个哪怕是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够让路凌帆享用一世的繁华,任何人都夺不走的繁华,足够路凌帆享受一生。
他知道,他能。
就算是眼前即将面临的是生灵涂炭的战火,哪怕他即将面对的是一片片腥风血雨,黯淡无光的地狱幽冥。
吾往以。
路海川的眼中越发冰冷,他望着眼前那祠堂正中摆放着的牌位,其上女子的面容依旧在面前晃动,仿佛在为他翩翩起舞。
“青儿,当日你为了我,不惜抛弃亿万人梦寐以求的地位,甘愿与我路海川这一介凡夫俗子在小小的古麟皇朝中扎根,为我生下儿子。我又怎么能甘愿眼睁睁的看着凌帆在我追随你而去之后,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就算他真的无法如正常人那般,就算他永远停留在六岁的年龄,分不清好坏,分不清轻重,但他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就算万劫不复,我也要为凌帆打下足够一生不变的基业,只有这样,在我随你而去的时候,再次见到你,我才能够心安理得。”
“青儿,你放心,一定要放心。”
“一个月…”
路海川目光柔情,似乎昔日那温婉静立的女子犹在眼前,心中坚定无比。
夜凉如水。
“砰,砰,砰。”
一声不徐不缓的叩门声隐隐从祠堂外传来。
路海川静静的望着那牌位上的女子,神态痴狂。手中的战马长刀微微发亮,仍是如同一座久经岁月尘封的古老塑像,任凭这叩门声响起,路海川宛若枯石没有理会。
“砰,砰,砰。”
叩门声再次响起。
“苟不起,我说过,谁也不要打扰我。”
听着耳边固执的叩门声,路海川话音中蕴含怒意。
他话音一起,祠堂外的叩门声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再次不轻不缓的响起。
这带着特定节奏的叩门声,仿佛是带着莫名的奇异魔力,让路海川心烦意乱,怎么也沉不下心神。
“滚!”
路海川的话音怒意更甚,
侯府之中,他路海川比圣旨还要管用,一言发出,整个侯府都莫敢不从,究竟是谁胆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路海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苟不起,但是随后便否决了。
苟不起深知他的性情,怎么会在此时打扰。
是谁?
路海川心中隐隐压抑不住怒火,他猛然起身打开祠堂的大门,却见到一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站在祠堂门前,左手保持着叩门的姿势,颇有一些闲情逸致。
“凌帆?”
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原本被激怒的情绪却仿佛如被清风吹走一般,眨眼消失不见。与之替换的则是满脸慈爱的笑意,就连原本冰冷迸发着杀意的瞳孔都带着些许的宠溺。
他微微张开双臂,想着路凌帆定然会像平日里那般猛的扑进自己的怀中肆意的撒娇,但是路海川惊愣的发现,自己双臂张开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平日里熟悉的景象。
而眼前的儿子仿佛是有些惊愣的张开嘴,神情颇有些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
…
路凌帆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的男子用仅仅是一个温暖宠溺的眼神,就将一个为儿子付出了足足十七年岁月的无怨无悔的父亲勾勒的清清楚楚。
这是我的父亲。
路凌帆原本以为,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父亲这两个词语会无比的困难,他的心中亦是会十分踌躇。
但是在见到了路海川之后,路凌帆却前所未有的感到轻松。
“父亲。”
路方淡笑着叫道,一如他未曾神魂合一那般轻松随意。
虽然此时,在路凌帆的眼中,自己这位父亲的修为不过是勉强达到了星魂二重,这样的修为从不会落在路凌帆的心上。
但是偏偏,路方却感觉到眼前这个挺立的男人,似乎拥有无穷大的能量。就算他曾为夜帝,封号大帝,名震古幽,这男人拥有的肩膀也是足够为他遮风挡雨。
似乎是见到自己的儿子清清醒醒的站在自己眼前。
路海川的情绪有些不定,就算他身为古麟皇朝第一王侯,在此时刻也是仍旧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双有力的手掌都在轻微的发颤。
青儿,你看到了吗?
上天有眼。
我们的孩子终于不再痴傻,他好了。
路海川甚至想要大声呼唤,释放心中的狂喜,可是他的眼眶却有些红了,他忍不住想要喜极而泣。
第一次,路海川觉得自己想要大声哭出来。
路海川呆愣了片刻,他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缓缓仰起头,深深的呼吸一口,才逐渐镇定下来。
“凌帆,你真的好了?”
他言语中没有软声软语的安慰,而是如往常一般见面般平淡,就好像路凌帆并非是从坟墓中爬出,而是方才才刚刚起床一般。
“是的,父亲,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路凌帆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平淡。他并未解释,更不知道从何说起,难不成说自己是大帝,因为转世重生成为了你的儿子。以前傻了吧唧的是因为神魂未曾合一,如今他醒了,自然好了?
谁会信?
至少路凌帆觉得依照父亲路海川的性格定然不会相信,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是被哪一个老怪物夺舍了躯壳。
路凌帆曾身为大帝的积累,早已让他的情绪镇定如山,那是与他如今年纪截然不符的睿智和城府。
既然他认定了这个父亲,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
路凌帆见此,就算他身为暗夜之主,永夜之王,面对如此沉重的感情,仍然感觉内心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暖暖的,温温的,感觉很好。
路凌帆微笑的看着眼前那位伟岸的男子,面带笑意道:“父亲才是,三天都于宗庙祀堂,不吃不喝,着实是让人担心。”
一听此言,路海川面上的笑意不禁越发浓郁,儿子懂事了,终于长大了,虽然跟以前一样,还很弱小,但至少有了成长的空间,不会一辈子都需要在他的庇荫下生存。
只是,一想到一个月之后的王侯继承典礼,路海川就不禁一阵冷笑,他的儿子已然恢复正常,但那帮家伙如果真想要阻拦的话。
还会嫌理由不够,他们真的是因为他孩子痴傻,才不愿意将侯爵之外传给其子,理由真的是为了皇室国运,哼,到时候见了路凌帆已经变为正常,只怕是要更加忌惮了。
路凌帆看着路海川的面色阴晴不定,不由的问道:“父亲可是为何事操心,不如说与我听听,兴许,我能帮得着父亲。”
一听此话,路海川心中甚是欣慰,他微笑道,“吾儿勿忧,只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反手之间便可碾碎,无需过于担心。”
“父亲此言差异,”路凌帆一听路海川这么一说,面色却不禁一正。
“我自幼痴呆,全赖父亲照护,往昔十余年,不知跟府里添了多少麻烦,而如今,我如醍醐灌顶,现今既已恢复正常,就有十足的义务替家里分忧,父亲勿要再言,还请明说,”
说完,路凌帆微微欠身。
见此路海川的眼睛却不禁有些模糊起来。
他虽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自从妻子早逝,麟子的痴呆,朝堂之上,皆是勾心斗角,狼心狗行之辈,心里的疲惫自然还是免不了的。
但如今麟子已然恢复健康,他最大的后顾之忧也已然不见,他倒是可以放手去做了。
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一但恢复正常自然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以前他一直在庇护着他,但在雄鹰庇护小的雏鸟永远也不会飞行。
猛虎庇佑下的虎子亦不会狩猎,让孩子出去闯一闯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想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毕竟这事儿也跟你有关。”
路凌帆听此微微笑道:“请父亲讲下去。”
于是乎,路海川就将之前一直在冥思苦想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路凌帆。
路凌帆听完之后,仔细想了一番,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情况,这等蝼蚁便是轻轻一吹便可叫其灰飞烟灭。
但现在的情况自然是不同,他以前的功法虽还记得,但这具身体实在是过于羸弱,长年的痴呆更是七门境一门都没有开。
也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路海川才会想要将其送到楚真言那里,去学习阵法之术。
但现在,既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那所谓的阵法大师不去也罢,现在他所需要的也只不是时间而已。
想到这儿,他微笑道,“父亲勿忧,我虽不才,七门未入,境界全无,但请放心,既然我已经恢复了正常,定然不会再像从前一般,谋反一事,父亲休要再提,只需等待一月之后,我定叫当时在场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
“哈哈哈哈哈哈,豪气冲天,其势不可挡,不愧是我的儿子,好,一个月之后,我就让那些猪狗牛羊都看一看,我路海川的儿子可不是他们能够嘲笑的了的!”
正当父子二人对于一个月之后的继承大典,豪气冲天的时候,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路海川听闻,不禁眉头一皱,儿子康复,本身高兴之事,此刻却被这急乱的敲门声给打破,着实是让人有些不快。
“何事!”路海川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