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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何其贵刚考上行政干部,是镇政府的一名小小公务员。听说我快出生了,连夜赶回家,守了我和汪如菊整整七天,才又赶回单位上班。
在家的那七天,何其贵给我起了名字,还根据我的名字,留下了一副墨宝。
他给我起的名字叫“何田田”,取自一首汉乐府民歌。歌词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的大名叫“何田田”,小名叫“甜甜”。何其贵留下的墨宝是这样一行字:我们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八日,爱女甜甜出生五日留念。落款是何其贵。
何其贵的字写得非常好。因为个子矮,他一门心思想要“取长补短”,可是很认真地练过几年字的。后来,因为触犯了计划生育政策,贵被开除出公务员的队伍之后,我们家的生活没有着落,何其贵还曾学古人当街卖字。关于这件事,容我后面细讲。
何其贵本来只是一个油嘴滑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业游民。因为“会做人”,倒也交了几个好朋友。其中之一,就是镇医院的周院长。
高中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何其贵没有工作,整日混在镇上,跟周院长学了些药理知识,学会了开药、打针。在我国广大农村医疗资源极其紧缺的七八十年代,高中毕业、懂些药理知识,能开药,会打针,就已经够资格成为一名赤脚医生了。
在何其贵和汪如菊勾搭上之前的那些年,何其贵就是村里唯二的两名赤脚医生之一了。
村卫生所就在村委会旁边。天天见面,汪小山太了解何其贵的为人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小个子,夸夸其谈,自以为有本事,实际上,只是满瓶不响,半瓶晃荡。眼睛不大,却极势力,明明家里成分不好,自己就是农民,还一天到晚自以为是,看不起没文化的农民。农民来看病,用鼻孔看人。而对村里的干部、镇上下来调查工作的干部,各种巴结,各种讨好,恨不得把村卫生所的药品免费赠送。
最让汪小山看不上的是,何其贵明明有老婆,却勾三搭四。但凡年轻的姑娘到卫生所拿药,各种笑话、段子、故事层出不穷,惹得姑娘们哈哈笑。
若不是村里实在没有其他医生可以用,汪小山是怎么都不会同意何其贵在村卫生所当医生的。
汪小山不喜欢何其贵,却很欣赏万秀慈。万秀慈是真的聪明,真的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是低调,什么是涵养。而不像何其贵,聪明只在表面,只在嘴上。
虽然汪小山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了参军的机会,为自己的小女儿争取了成为小学老师的机会,但总的来说,在村里,他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是一个真正的看透世间冷暖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做了几十年的村支书,真正做到了“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他从来不对任何一个村民说狠话,他没有瞧不起谁,他对每个村民都如春风般温暖。他从没在没有事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跑到某一个村民家里吃饭,给别人添麻烦。但凡有接待,需要到村民家里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会交代其他的村干部,提前送些粮食或肉过去。村里每个人,都爱戴他,提起他的时候,没有不竖大拇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