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礼拉下脸:“下去!”
“就不!”
“下去!”
“除非你答应不拆银河街……”
齐知礼打断她:“随你。”他没空再和她纠缠下去,得尽快赶去火车站,坐最早的一班车奔赴杭州。
1941年12月3日上午 9点05分
上海火车站。
售票厅里人声嘈杂,来来往往都是背着沉重行囊的旅客。他们穿着陈旧的棉衣,提着沾满尘土的包裹,脸上写尽奔波的疲乏。
江雁宁跟在齐知礼身后:“你要去哪?”
“杭州。”
她几乎懵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回去?”
“自己想办法。”齐知礼边说边往头等座售票处走去,江雁宁又跟着他走了几步,到门口一看,哗,满屋尽是老爷太太公子小姐,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昂贵的香粉味。穿着羊绒大衣的夫人们盘着好看发髻,穿貂皮的小姐烫着时髦的卷发,西装笔挺的先生们坐着抽雪茄,人人谈笑风生。江雁宁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学生装,一时觉得自己与里边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精致得过分,仿佛不带烟火气,与她显然不在同一个世界。而江雁宁对这另外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便目送齐知礼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远远地,有一个人狂奔过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个女人,她整个人以冲刺的姿态箭一般地往火车站射来,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穷追不舍。江雁宁避之唯恐不及,连退两步,但仍被这女人狠狠一撞,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不由掸了掸袖口,不满地嘟哝:“做什么啊,横冲直撞……”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摸到袖口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球状的纸团——无疑是刚才那个女人趁机塞给她的。江雁宁心里有些犹疑,但思虑再三,还是退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救我”两个字。
她哪里见过这等千钧一发的戏剧场面,心里砰砰地跳,将纸条揉回去塞进口袋里,往二三等的售票厅里找那女人的身影。
战时的火车站格外拥挤,充斥着拖家带口的各式人群,江雁宁草草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方才的女人,便复又跑回门口等齐知礼。齐知礼已经买了票,正要验票进月台,江雁宁大急,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全程盯住他实是莫大失误,即刻就要飞奔过去。
谁知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小姐。”她回头一看,不是方才那女人是谁!
但此刻不是好时机,眼下假使齐知礼走了,她身无分文不知如何走多久才能回校,但这还是小事,更紧要的是恐怕银河街毫无保住的希望了。
思及如此,她一甩手就要挣脱这女人,但对方握得太紧:“小姐,你救一救我!”眼里写满哀求。
江雁宁本想拒绝,但望着她的眼神实在开不了口,无奈道:“快说!怎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