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盛行豢养舞姬,所谓舞姬,不过就是府中玩物,是府中宴会行乐的增色玩意儿,可以被随意赠送。而乐人,只是比舞姬的地位高上那么些许,能得人伺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却连贱妾都不如。
勤王我见过,已是知命之年。
我被一顶小轿、自勤王府角门抬了进去。有嬷嬷丫鬟替我沐浴更衣,随后便将我抬进主院旁边的一处偏房。
那夜,竹影透过小轩窗婆娑起舞,清幽的月华落在床栏,我想伸手去掬一手,却总是摇晃动荡、可望不可及,差点儿触到,又飞快远离。
我努力半晌,哂笑一下,终是放弃。
第二日,便有一黑脸嬷嬷寻上门来,那不苟言笑的样子,让我想到汪嬷嬷,甚是亲切。
可她吐出的话却并不亲切,她是来送王妃的赏:一碗避子汤。
乐人是能有自己的孩子,可得要主家准允。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碗还微烫的药水一饮而尽,饶是王妃不赏,我也会自己想法子去寻。
那日后,勤王好像对我甚是感兴趣,几乎夜夜寻我,王妃也不厌其烦地日日送药。
我都笑着接纳,哪怕王妃送来的虎狼药对身子伤害极大。
因为我得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基本要求,就是不能违逆主人。
一日,我悠闲地靠在美人榻上,赏着窗外竹林。勤王昨夜未到我这儿来,今日倒是难得落个清净。
“姑娘。”
分给我的婢女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低声唤我。她叫青黛,长相普通,最平凡不过的模样,却总能第一时间获取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消息。
“今日有晚宴,王爷让您准备献舞。”
献舞?终于要将我推出去了吗……
连着一月,可称得上是夜夜专宠,如今,也是该到厌倦时了。
我点点头,示意我知晓。青黛谦卑又道:“奴婢替姑娘梳妆吧。”
“好。”
我没问为什么,她替我选了一袭水袖红裙,细细地描上妆容,又戴上勤王送与我中最耀目的一套首饰。无疑,我是美的,同为女子,青黛显然知道如何将我的美最大限度发挥出来。
王府的晚宴较之我去过的宴会都要奢华。哦,当然不包括宫宴,我没去过,自然也比较不得。宫宴得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入,而我爹不过是五品。
王府设宴,自然热闹。
场上斜律与宫商齐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甚至已有官员喝上头,不安分的手伸进身旁女子的衣衫中,惹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
在座惟有一人不同。
那人光风霁月,一袭白衣胜雪,如同青松伫立在山岗之巅,自巍然不动,他的脸色无澜无波,身遭干干净净,却又能与身旁怀搂美人、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谈笑风生。在一片纵情声色的靡靡之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不显得突兀。
这人究竟是装的,还是本质如此?
我生起好奇,却并未多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