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端着铜盆过来时听到里头动静顿时笑起来，她瞧着脸皮绷紧的萧珺，那边小姑娘对他如狼似虎，她憋着笑绕过他走了进去：
“娘子别怕，我们厂督不吃人，你别听外头人传他有多凶，其实他心地善良，温柔极了……”
姜清瑶更害怕了。
萧珺见她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绷着脸快被吓晕过去，他睇了眼程娘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还不是厂督吓着人家。”
程娘子性子爽朗，丝毫不惧冷脸的萧珺，
她笑起来眼角堆起细纹，放下铜盆就凑到姜清瑶跟前，“好啦，别害怕，阿姊与你玩笑的。”
程娘子覆手将姜清瑶绷紧的指尖从被子上拉开，
“你这指头上伤得不轻，虽然上了药，可新肉长起来之前还是会疼的，这段时间别用力，别碰着水，还有你脸上的伤。”
“我替你上了药，等伤口结痂之后再用些我调制出来的玉容散，保准让你半点儿疤痕都不留下。”
姜清瑶有些无措地看着笑盈盈的妇人。
萧珺淡声道：“程娘子是蜀地程氏的传人，医术极好，太医署的人都不及她。”
“厂督别夸我，夸了我出诊也是要收银子的。”
程娘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才话音一转，“不过姜小娘子长得好看，药钱倒是能免了，要不这小脸花了得有多少俊俏郎君捶胸顿足，阿姊可舍不得。”
姜清瑶脸皮发烫。
她能感受到程娘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许多年不曾有人心疼过她美丑。
哪怕只是玩笑话，此时握着她的那双指尖粗粝的手却也让她格外安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谢谢阿姊。”
程娘子格外受用：“有你这么个仙女妹子，我可占了大便宜。”
姜清瑶抿唇轻笑，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
象首铜炉里烧着火炭，屋中暖和不见春寒。
程娘子颇为话唠的拉着姜清瑶与她说话，或是笑容安抚人心，也或许是萧珺只走到屏扆旁的四足长榻上坐下，未曾试图靠近。
等程娘子替她重新上好了药后，姜清瑶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她嘴唇依旧苍白，青丝垂落在身后，卷翘的眼睫扑扇着时，微微红肿的眼睛里也有了神，不再像是刚醒来时无措。
等程娘子退出去后，屋中只剩她和萧珺二人。
姜清瑶小心翼翼地抬眸。
对面的人一身玄色锦衣，墨簪挽发肆意，褪了初见时的冷戾，神色疏懒地斜靠在榻边。
明明是个被人唾骂的奸佞阉党，手段狠厉无人不惧，可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宫中那些内侍身上的阴柔之气，反而眉目舒朗如玉泉落于山涧，浑身上下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凛然贵气。
或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剑眸轻抬。
姜清瑶连忙一缩，垂眼低头抓着被角。
“程娘子的话忘了，手不想要了？”
见她下意识缩手，萧珺似轻叹了声，“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