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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丞相极平常上了道折子,折子极平常的表述:陛下正当盛年,然中宫悬置,不利社稷。
赭黄龙袖微微一抬,十二旒冕冠下的天子极平常的冷声:“知晓了。”
顾丞相干咳一声,继续慷慨堵在喉咙的下半段:“陛下……”
天子适时掐断:“欧阳大学士,春闱收官得如何?”
欧阳偷瞥顾相,心道自安南郡王长女萧灿自尽,陛下一直郁郁寡欢,大家多年不敢提立后的事儿。只有顾丞相有事没事总这么锲而不舍一遭,不仅勇气可表,更是傻气可嘉。这下可好,又被陛下怼了不是。
欧阳大学士持笏大步迈出,躬身向殿前:“启禀陛下,春闱已告段落,举子们已分派在三院六部,现下只新科状元唐星遥,等候陛下殿前钦点。”
天子微微点头。“听说,这届新科状元文风磅礴,有浪卷潮涌之势,是欧阳大学士与三位考官共点的头名。”
欧阳惜才心切,顿时红光满面:“不错,这唐星遥人品俊雅,文采飞扬,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见解独到,用词精巧,难得又浑然天成,不着斧凿之痕。”
说罢,檀青衣袖取出一折宣纸,呈于殿前。“这是他写的一阙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请陛下过目。”
内侍躬身取过,呈于天子御览。天子展开宣白纸张,但见行书秀拔,龙章凤舞,手指猝然一颤。
殿下几名春闱考官窸窣议论:
“说来这状元郎才华斐然,却志不在官。”
“不错,说来有趣。他入朝堂为官,是要寻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非凡之人总有非凡之举啊!”
顾丞相一甩胸前白胡子,事态如此,仍是十分平常。
不平常的是,当唐星遥头戴二梁朝冠,身着状元绯罗朝服,大步步入太和殿,跪在天子殿前……
高高在上的天子赫然起身,龙袍迤地,从九龙御座大步奔了下来。
“顾卿,你方才所奏何事?”
顾丞相正自惊惶,急忙持笏躬身:“臣…臣以为,陛下正当盛年,当立中宫,以安民心。”
“准奏。”
顾丞相又哽了,这软磨硬泡了十多年的事儿,今儿个居然,居然,这么爽快答应了?!
十二旒冕帘挡住了天子神情,但顾丞相仍异样发现,天子爽快答应的声音竟微有哽咽。
赭黄龙袍停在唐星遥身前,亲手将他扶起。
状元郎谢过恩典,仰头正视天子,嘴唇翕动,眼现空濛之态。“你……”
“朕,要立新科状元为后。”
话音未落,天子已将唐星遥搡入怀中。
顾丞相铿啪一声笏板落地,一对铜铃眼猝然凶猛瞪成一对问号。
欧阳大学士千年不眨的拉丝眼金光乍现,回敬顾丞相一双感叹号!
群臣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太和殿仿佛置身于亘古的寂静,只听得轻如游丝,惴惴呼吸的声音。
晨光明暗间,天子摘去状元头顶朝冠。一袭青丝如瀑,映出少女绝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