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热，颜夫人拉住她，不安地道，“沁儿，不如娘说你今日出府……”才出了“凤薇星”的事，皇后此时召她入宫，用意昭然若揭。“不可，阿娘。”沈延之极冷静地摇头。皇后既然此时传她进宫，必定是知道了颜哲来颜府的事，也清楚她在府上。若是随意扯谎骗了皇后，她就算不追究，心下也只怕有芥蒂。这事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总有入宫再见到皇后的时候，犯不着在此时开罪她。何况……她刚得了赐婚唐佳的亲事，就是看在唐佳的面子上，皇后也不会对她过于为难。“阿娘，我去一趟吧，娘娘懿旨不可违。”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沈延之稍稍定神，对着颜夫人温声道。“娘跟你一同去。”颜夫人犹不放心，跟着她一起来了前院。宫里来的嬷嬷早站在前院，一身得体的宫装，不苟言笑，低着头跟颜国公说话。见得她进来，那嬷嬷稍作打量，便敛下眼。“奴婢给夫人小姐请安。”“嬷嬷快起。”颜夫人上前虚扶了一把，手中递出去一锭银子。“不知皇后娘娘传沁儿入宫何事？还请嬷嬷告知一二。”嬷嬷顺势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推回去，“娘娘的意思，奴婢们怎么能知晓。”“夫人且放心，娘娘不过想见见颜小姐而已。”颜夫人面上的笑一僵，从楚地点头。“多谢嬷嬷。”“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颜小姐这就随奴婢入宫吧。”这嬷嬷是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不是宫里的人，没见过前世的沈延之，是以虽听过青相和颜小姐相像的事情，如今见了人也并未露出诧异。“好。”沈延之颔首，安抚性地拍了拍颜夫人的手，带着长夏走上马车。马车载了人，一路朝着皇宫飞奔而去。颜家离长街远，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几人才到了皇宫外。皇宫中不准纵马，是以沈延之下了马车，由嬷嬷引着入了宫。纵是在短短几个月经历了夺嫡和皇权更替的事，黄墙绿瓦，青石板上，宫人们来去匆匆，都和几个月前她见到的一模一样。这皇宫里的路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却装作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不露出丝毫端倪，缓步跟在嬷嬷身后。一路转弯经过前殿，沈延之眉心微动，看了一眼前殿外把守森严的御林军。她前世的最后一日，十二月的寒冬，就是跪在这前殿外，被废太子摆了一道。被人搀扶着回到府上没多久，她就晕了过去。昏昏沉沉间，她见着废太子的侍卫走进来，掰着她的嘴灌下一碗毒药。断肠散穿喉而过，她心口灼热的痛意似乎犹能感觉到，转眼已经换了一重身份，又被人带着来了皇宫。“颜小姐？”嬷嬷见她久未动，不由得转头看她。“没事，走吧。”沈延之回过神，没再回想什么。过去前殿没多久，就到了凤仪宫外。嬷嬷进去通报片刻，又走出来对她福身。“颜小姐，皇后娘娘让您进去。”沈延之正了正神色，跟着她走进去。掀开大殿的帘子，沈延之就感觉到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目光低垂，一路走到殿前五步的距离，福身下去。“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姜浅一身端正的凤袍坐在高处，自沈延之进殿开始，就没移开过视线。颜家小女一身浅紫色衣裙，发鬓挽起，流苏坠着的簪子随风摆动，凤眼柳眉，一身疏离又温婉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平添几分贵气。这就是这几日在上京城颇有些风云的颜小姐。难怪入了八王爷的眼，端看这人，她见了也是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的。此时虽她蹲下去行礼，而自己坐在高台，姜浅却平白生出几分势弱的感觉。就好像她纵不抬头，也知道自己此番来意，知道自己心下在想着什么一样。这念头一出，姜浅觉得好笑，稍稍摇了摇头，她回神看向沈延之。“起来吧。”沈延之依言站起身，由婢女引着入座。连规矩都学的这样好。姜浅眯眼，忽然觉得上京城近日的流言兴许并非空穴来风。也许颜国公早将她藏在山里，是好生培养等着嫁入皇家呢。姜浅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就与沈延之看过来的视线相对。这双眼清澈又透露出几分洞察一切的敏锐，姜浅心下一紧，状若自然地转过头。“本宫听闻颜小姐自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大好，可是不适应京中的生活？”沈延之站起身，“娘娘关怀，臣女的病前两日就好了。”这位皇后娘娘是姜帝师的嫡女，她前世曾在宴席上见过几次。是出了名的温柔和善，据说从小就是按着皇后的标准培养的。今年也不过十九岁，按理说是比她还小一些。“那便好。”姜浅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后又道。“若是有哪里不适，本宫可着人请太医过来为颜小姐看看。”“多谢娘娘好意，臣女的确已经大好了。”沈延之摇头，温声道。“是吗，本宫怎么听说颜小姐自回来之后，有些失忆，忘了些之前的事？”姜浅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尾一勾，略加重了声音。“如此，颜小姐可算欺瞒本宫？”到底做了几个月皇后，身上的贵气和威压不似一般人，沈延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臣女愚昧，不知娘娘从何处听得的消息。”“哦？颜小姐此话怎讲？”姜浅眯着眸子，生出几分兴味。“臣女只是回来的那几日脑中略混沌了些，不曾失忆，不知娘娘何处听来的谣言，竟扭曲了事实。”沈延之低垂着眼淡声道。颜家知晓此事的不过只有颜国公夫妇和颜老夫人，府医是颜家自多年前就用着的，口风严的很，除此之外，就只有唐佳知道她失忆的事。但唐佳犯不着跟皇后说这些。颜家的主子就这么几个，不是颜夫人，那约摸是颜国公去哪个姨娘处歇着的时候提过两句，姨娘小姐们走漏了风声，才让这件事被皇后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