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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陈恩长公主府上的花匠,我娘是被我爹从青楼里捞出来的舞女。
我娘好歹还有个外室的身份,可我被驸马秦子霖强占,除了指指点点,一无所获。
他披衣起身时,密布的阴云降下冷雨。
阴暗的光从门缝中挤进来,我攥住因疼痛抖动不止的脚腕。
我刚哭出声,便被秦子霖喝骂:
“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让长公主知道了,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贱命一条,可我还是怕死。
我双手捂住嘴,压下万分恶心,跪着点头答应。
那是个废弃院子的杂货间。
而我能进到这长公主府里,是经由我爹引荐的。
从前,我爹并不认我。
他说我娘来路不正,交往的宾客数不胜数,谁知道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我娘整日以泪洗面,我爹并不理会,她为了养活我,没有办法,原去给人跳舞。
可年纪大了,生过孩子,身子远不如以往的轻盈,没人收她。
所以她不得已,做起了暗娼的活。
遇见我爹之前,她只跳跳舞,还能保有一点清净。
可遇见我爹——这个她想托付终身的男人之后,她反倒陷进了更深的泥沼里。
我第一次撞见我娘的活计,是在我七岁那年。
我娘接客前,照旧打发我去绣纺,帮那群姐姐们捡线头,混个炊饼吃。
但那一日绣纺关得早,我回去时,陌生的男子敞着上衣,坐在桌边。
他一枚一枚数着手里的铜板,似乎连买下我手里的炊饼,都要比这些多。
我那时才明白,为什么五岁那年,我上街买盐,丢了一个铜板,会被我娘抄起扫帚往死里打。
我丢掉的,是她攸关尊严乃至性命的东西。
我安静地站在门边,看到我娘背对着门,站在里间穿衣裳。
所以是那男子先注意到的我,阴阳怪气地“哎呦”了一声,“莲香,这是你闺女吧?”
男子胡子拉碴的,满身油渍。
我见过他,我知他是城南菜市上的屠户。
“丫头片子,你过来。”
我不懂事,乖乖地走了过去。
屠户摸摸我的头,又捋一捋我的辫子,将两枚铜板,塞进我的炊饼了。
我娘惊恐地跑过来,脚磕在门槛上,还是踉踉跄跄挣扎到了我的身边。
我娘将我一把拽进怀里,护得死死的,一双圆眼里,满是哀求的泪。
那样的神情,她还是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崔哥,闺女还小,您别拿她玩笑了。”
崔屠户也跟着笑,满脸横肉。
他眯眼看我,眼睛陷在油亮的肉里,“你闺女像你,又白又嫩的。”
我娘攥着我的肩头的手,猛地抖动,使的劲儿更大了,疼得我轻唤了声:“娘……”
我娘原本满目的怒气,在我的这声“娘”里,缓缓消失了。
她再次垂下头,低眉顺眼,目送崔屠户笑着离开。
人走远了,她狠劲抠出了炊饼里的两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