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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椿杏出手扶了下,宋瑙才稳稳站住脚,没当场跪下,多少存下些面子没一趟丢光。她脑中飞快掠过三五种离场方式,如何不着痕迹且优雅自如地抽身走人,已然成为她及笄前夕最大的一个难题。
毕竟,她即将是个成熟的女子了,遇事再不能提起裙裾就逃,要拿出成熟女子的气质来。
好在命运没有太为难她,亭外适时传来宋父的声音。
宋瑙扭身奔下台阶:“爹爹!”
她眼含泪珠子,原是想哭诉,爹爹您不知道,方才您女儿有多给老宋家丢人。
“你这孩子,怎么跑来西亭台了?”
宋父瞧见女儿无碍,暗自松一口气,旋即板起脸:“快去跟你缪伯父赔个不是,叫人家长辈一通好等,成何体统?”
宋瑙从旁一看,缪老爷她是认识的,从头到尾没一处不圆润,是个过分富态的商贾之相。只是万万没料到,他儿子小缪公子居然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脸方鼻,活活比画像上肿出几大圈。
他不笑还好,怕便怕他摇开折扇,冲你勾唇一笑,顷刻间两只眼睛都被挤得没处寻了。
宋瑙头脑一阵眩晕,一天里接连生受两次打击,亏得她是个豁达的人,强撑着把场面话说完,草草走了个过场,转头才将父亲拉到亭台荫蔽下,摊开画轴,一脸沉痛委屈:“爹,您瞧瞧,这缪公子跟画像上有哪一处是像的,他就成体统了?也不嫌害臊。”
缪家父子还没走远,宋父忙去堵她的嘴,背后忽地响起一句附和:“言之有理。”
声音清朗,毫无将别人的话偷听去的羞愧,甚至还微微带些凛然正气。
亭中人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眼光落到敞开的画卷之上,手抚下颌正仔细端详。
宋瑙背脊一僵,理智告诉她要镇定,但身子却很诚实地抢先一步动起来。她飞快蹿到父亲身后,拽过他衣袖下摆,猫腰躬背,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宋父莫名其妙:“躲什么,出来。”
宋瑙涨红一张脸,悄声嗫嚅:“不、不大方便。”
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要再退回去也不见得能挣回几分面子,总归没什么端庄可言了,索性咬咬牙,以不动应万变。
饶是如此,其实并没太多用处。男人仍旧一低眸便能看见她哆哆嗦嗦的头顶,瞧那可怜见儿的,他极不厚道地又一次发出哼笑声,虽然轻如珠玉落地,却仍像一把软刀子,在宋瑙心上刮来蹭去,瞬间臊得她满面通红。
“令爱很有意思,大老爷好福气。”
他话没多说,只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统共十二个字,宋瑙听完觉得挺难受的,这夸人最寻常客套的诸如蕙质兰心、明秀娇俏她一样没占上,只占到一个轻飘飘的“有意思”,可见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词。
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宋父若有所思,听此人说话口气,不像跟女儿有过节,倒像是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