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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甚至感觉脸颊上有些湿润。不知是梦中洞顶滴下来的雨水还是什么。
到了如今,我每每夜里口渴醒来,总似乎还一睁眼便能看到那双半含情思的桃花眼,眼尾轻挑,瞳仁里泛起一层烟霭,月光如水洒下,总不如那双眸子,每每令我挪不开眼。那时他一定又合衣坐在我的床头,见我醒来,脸上沉静的神色松动,似笑非笑的伸手揉我的发顶。“可算是醒了。”
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不知是可怜我孤苦伶仃,还是觊觎那人的皮相,每到这时便齐齐凑到棚舍中来为我哭泣,知道的说是又要给我喊魂,不知道的却以为我又见了一回阎王。为此村子里的娃娃和壮丁都十分对我刮目相看。娃娃们敬我不怕阎王,奈何桥阴阳道不知走了多少遭,壮丁们见我却总是横眉怒目,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那时我年纪尚小,很以为是自己的过错,每每见路人对我咬牙切齿,便要羞红了脸缩到路边,约莫一两百年之后,我才幡然醒悟,他们憎恶我,纯粹是在迁怒。怪只怪那人皮相生得太美,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见了他,也会猝不及防,只觉心魄被小勾子勾了一勾。
这样三五日,一两旬的耽缅在周公梦里,于我却并不是什么恼人之事。后来我一直在想,一定是两百岁重阳节那天当真发生过什么,以至于长到五百岁,还时时不能忘怀。但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却是实在记不得了。正如那人坐在我床头的身影,分明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只是经年日久,却像一场幻梦,越来越浅淡,行将从我心头失却了。
……我收回思绪,拢了拢衣领继续向苦行山高处攀爬,夜风呼啸,似乎能径直穿透我的骨头。甚是稀奇,每回想到我那梦,想到那个人,我就莫名感觉自己的皮肉筋骨都销毁了,似乎一阵山风就能将我吹散。
又是重阳节。五百年来,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按照梦中的路径来寻那山洞,匪夷所思,却全然不由我自己做主似的。
只是今年十分特意,村长特别交代,不许村民们上山。折煞我也,折煞我也。天杀的糟老头子。若非他这没头没尾的死命,我也不用夜半子时,一个人在这山麓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