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外套脱了。”他皱着眉头，仿佛对她身上的暗红色西装外套接受不能。楚泠犹豫了几秒，还是解开扣子，脱下外套，把它搭在了椅背上。她穿着贴身的丝绸质地白色衬衫，脖子上带着和套裙同色的丝巾，容貌明丽大气，气质端庄优雅。只是没有穿西装外套和苏煜承共处一室，不合礼仪不说，楚泠也觉得不自在。
“过来。”他招招手，对楚泠说。
两个人隔了一个办公桌，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苏煜承推开座椅站起来，楚泠想也不想地后退一步。
“你怕什么？”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
“我怕你。”楚泠仰起头看他，实话实说。
“你倒是实话实说。”苏煜承勾起嘴角，弯腰凑近她她的丝巾有些歪了，隐约露出脖颈上的伤口。苏煜承伸手，拨开丝巾，食指轻轻摩挲着那一小片青紫。只是楚泠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让他一下子失了逗弄她的兴趣。
苏煜承的恶趣味，楚泠以前不是没有意识到。他喜欢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惊慌失措，走投无路，痛哭流涕，偶尔会像个性格恶劣的小孩子。只是当自己成为受害者时，才知道，掺杂在其中的恶意。
苏煜承收回手，开始解自己外套的扣子。楚泠又退了一步，她没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陪他白日宣淫。从小接受的标准的大家闺秀教育，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
“如果在这里，我让你脱衣服，你会怎么办？”她眼里的惊慌掩饰不了，明明白白的袒露在苏煜承的面前。他把西装外套放在左手臂弯，上身前倾，伸出右手抚摸楚泠的脸颊。
他的手很热，楚泠的脸却很冷。在男人的手凑上来的那一刹那，楚泠脸色刷的变得惨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浑身发冷。她唇色发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颤音：“我脱……”
苏煜承松了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她这副委屈的样子就觉得心疼，继而又觉得气闷。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偏偏要在这个冷着脸的女人身上找不痛快。
“穿上。”他随手一扔，西装外套抛在了楚泠的肩膀上。楚泠刚刚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动作机械的穿上他的外套，吸吸鼻子，头也不回的赶紧往角落的办公桌那里走。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衣袖长到连手指都遮住了。苏煜承看着她努力把外套的袖子往后拉，没打几个字又把手指挡住了。明明是很无聊的场景，在今天却觉得很有趣。
苏煜承的目光有如实质，每次扫过来都有着极强的存在感。楚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埋头打字。
下午，造访总裁办公室的人很少。当然，秘书来来去去的次数不怎么少。基本上看到坐在小办公桌上，披着总裁西装外套埋头打字的总裁前妻，没几个忍得住不偷偷瞄几眼。等到楚泠把所有的会议记录整理录入完毕，已经快要五点了。
“楚总，我整理完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苏煜承，他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嗯。”他仍然闭着眼睛，应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以走了吗？”楚泠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去楚袅的办公室。和苏煜承时隔许久之后的独处时间，让她觉得分外难熬。
“坐着。”他惜字如金，又蹦出来了几个字。
“什么？”楚泠没搞懂他的意思，又问了一句。
让她失望的是，苏煜承不在说话，倚着靠背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闭眼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她坐回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发呆。嗓子有些干疼，还有些痒痒的，她捂住嘴，小声咳起来。
冬天里的太阳下山很早，室内没有开灯，昏沉沉一片。等到苏煜承从沉思中回神，才发现楚泠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侧过脸趴在桌子上，从苏煜承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一个无情的后脑勺。他站起来，走到她所在的位置。对楚泠而言过于宽大的西装外套像是把整个人包住了，半张脸埋在衣服里面。当然，楚泠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浅浅地皱着，眼角有着隐约的泪痕。
这大概不是一个美好的梦境，鬼使神差的，苏煜承弯下腰，轻轻伸出手，帮她揉散了眉间的褶皱。
“啪”的一声，楚泠被白炽灯被打开的声音吵醒。她抬起左手摁住胀痛的太阳穴，迷茫的目光投向声源处。适应了黑暗，刚刚睁开的眼睛适应不了强光，睡眼惺忪地看过去，只能看见被光包裹住的男人，肩宽腿长，恍若天神。
脑海中飘过几个毫无意义的记忆片段，仿佛在那一刻跨越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直到现在也被牢牢刻在脑海中的少年时期的苏煜承。
他倚着宴会大厅的柱子，看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少女，隔着人群，遥遥举杯致意。已经初具男人气概的苏煜承，举手投足间仍然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斜眉入鬓，鼻梁高挺，桃花眼含情脉脉，只一秒，就让楚泠的防线土崩瓦解，从此飞蛾扑火。
“哭什么？”苏煜承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远到让她辨认不清，是记忆里的那个让人魂牵梦绕的苏煜承在说话，还是现实中让她心如死灰的前夫。
楚泠呆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沾满了泪。她揩去眼下的泪，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
那是埋葬她的爱情，祭奠楚泠过去的眼泪，然而苏煜承，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也不需要知道，看到苏煜承没有任何留恋远去的背影，楚泠吐出一口气，没有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