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从现场离开,孟明律整个人好似抽去了灵魂,双眼空洞得可怕。
双手的指尖都是荆棘刺伤的小伤口,黑色衬衫浸着深色的血色,浑身都是攀爬后留下的拖行伤痕。
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哪里还有什么清贵。
宣泄过,痛哭过,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什么都不剩了。
少倾,男人眼中重新闪烁了起来。
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
他所不知道的过往,他和尹子星的故事,不该仅仅由其他人的口中传达。
失去了什么,错过了什么,都该是由他孟明律亲自揭开。
--
深夜,女子监狱附属医院。
院长陪着小心,同身边这位突然造访的男人说,“孟总,7331号犯人的记录……我已经给您拿过来了。”
接过文件夹,孟明律缓缓打开。
入眼的第一页,便是尹子星被送进来那日的就诊记录。
严重贫血,自然小产,轻度神经性痉挛……每一条,都昭示着那时候,她的情况是多么凶险。
一旁的院长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个女病人,我印象很深。她当时推进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还不停地求医生要保住孩子……可惜,腹中的胚胎,早就没有生命迹象了。”
手指不自觉捏紧,孟明律尝到了口中的苦涩难当。
原来,她的放弃也不是那么容易,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挣扎和愧疚。
男人强迫自己看上去面无波澜,唯有张口时,嗓音里的一丝颤抖出卖了他。
“她在这儿的一个月,都住在哪儿?”
“哦对,我这就带您去看!”
不一会儿,孟明律出现在了一间病房的门前。
昏暗冰冷的灯光从头顶宣泄而下,照的整个走廊冷冷清清,影影憧憧。
轻轻扭开门把,简单、乃至有些简陋的布局展露眼前。
一张病床,一张柜子,连窗户都没有。
床头的栏杆上,有明显的手铐痕迹。在这里就医的犯人,除非病势严重,是不可以解开手铐的。
尤其,当时的尹子星身份是重点监视的杀人嫌疑犯,更不会有任何的宽宥。
推着轮椅,孟明律就在这不足十平方的小病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无数遍。
好像只有走你走过的路,呼吸你呼吸过的空气,才能让自虐般的心痛来得更加彻底强烈。
不经意间,男人眼角扫过了柜子的一角……它挡住的地方,似乎有什么。
推开了小小的木柜,露出了被挡住的半面墙,被尘埃遮掩的印记瞬间大白于人前。
孟明律看呆了。
雪白的墙面上,密密麻麻,一笔一划,都是被人用指尖划出的名字。
孟明律。
孟明律。
孟明律……
窄窄的一面墙上,因为写的太多,很多个字都重叠到一起,变成了一个畸形扭曲的样子。
力道也从最开始的拼尽全力,到后来渐渐变轻,慢慢变淡。
尹子星用一个月的时间,不分日夜地刻着心上人的名字。她从开始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死心低头。
即便她甘心情愿地承担了一切,可她毕竟才是个十九岁的女孩,怎么会不害怕?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害怕两个字,后悔两个字,就能够强行扭转一切的。
所以,当她忍不住想要将真相都说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在墙上写一个孟明律的名字,那好像一个百试不爽的魔咒,只要看着它,就能够逼迫自己放弃抵抗。
本来,它们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五年之后,孟明律懂了。
他颤抖着指尖,一点点摸着那些名字,不受控制地喃喃,“小星,你别怕,我在这儿……”
“你的律哥哥来了,他来救你了,他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男人不停地说着这些疯话,一股强烈的锥心剧痛涌起,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心口和喉咙中爬行。
忍到双目瞪大,孟明律忍不住张开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墙红血,触目惊心。
意识一点点流逝,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