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和薛临山匆匆赶到牌坊楼的时候,那里面已经闹开了。远在离牌坊楼十几米的地方,就已经能够听见那里的女人的哭喊声。前来围观的群众被警察用一道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来看的人很多,显然都是听说了牌坊楼里面放置了一个好多年的冰棺的事情,觉得新奇赶来的,当然了,也不排除是被这牌坊楼里面的哭声吸引来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么?黎笙扯了扯唇角,在心里面嘲弄道。
只可惜,这算盘怕是打错了。黎笙这样想道,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并不会给前来办事的警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会的只是被人冠上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样一个名头。
“黎小姐来了,你们先让她进去。”
薛临山看如今的场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便赶忙让黎笙先在这儿待一会儿,之后他自己先上前去打一声招呼,让警员放行。
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地方立刻分拨开一条小道。里面的哭声传的更大了一些。薛临山听着哭声就觉得厌烦,外加头疼,便赶忙领着黎笙就往里面走。
这里面指的自然不是牌坊楼的里面,而是大石牌坊楼门口的那一条小道。如今时代变了,这人终归是要烧掉的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乎警员们在进去望见那冰棺的时候,便直接大家一起把冰棺拖了出来。
倒真不是不尊重死者,只是给死者最大的尊重应该是入土为安。这是警员们最初的想法,然后在牌坊楼以岳娘为首的那群人的眼里看来,却是骚扰了眼前这个素娘的亡灵。
于是乎,哭声一阵比一阵大一阵比一阵强烈。
以至于黎笙刚进入那小巷便听到了岳娘瘫坐在地上的哭喊声,是那样的清晰。
“我们这牌坊楼虽然是都是女人,没一个男人,但也不能容许你们这样的欺负呀!”
“想当年我们的男人被拉去打仗死了,死之前可都是把我们宠在手心里的呀,如今你们随随便便来个警察不是怀疑我们牌坊楼的清白,便是要夺走我们这里的人的亡灵,你们居心何在啊!”
……
黎笙刚刚拨开人群走进去,便见到了跟她的想象完全吻合的一幕,岳娘正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嘴里面絮絮叨叨的哭喊念叨着。眼泪顺着脸颊吧嗒的留下来,倒真是有几分凄惨的模样。她的一旁站着许多牌坊楼里面的其他的女人,倒是不同于她那样的瘫坐在地上,却也都是抹着眼泪,脸色苍白。
岳娘的身后坐着的是沈钦,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旁边是那些警员们给他搬的小桌子以及沏的茶,他也完全不理她们的哭喊,只是以如同看戏一般的神色看着她们,一面悠悠的晃了晃自己的茶盏,一面神色冷静。
倒是真有几分昏官的架势。
这人当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摆出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来……黎笙在心里暗暗称奇道,却是又不由得有些想笑。饶是如此,她心里也仍旧是清楚,自己是来查案子的。于是乎只得端正了神色,面色不改的走了进去。
似乎是因为走近了一些的缘故,岳娘一眼就看见了黎笙。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倏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狠命地推了黎笙一把,那目光里面满是鲜明的恨意。
黎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吓得猛地一震。若非是后面薛临山及时扶住她,怕是就要直接倒地了不可。
自然,也就是在那一刹那的功夫,沈钦已经是使了个眼色给周围的警员,在黎笙回过神来的时候,岳娘已经被遏制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是目光仍旧凶狠可怖。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黎笙有些不明所以。
“我早就听人说了,你是个不祥之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昨日来查了,这件案子。我好姐妹的尸骨,怎么会这样的不得安宁!”岳娘忙不迭地冲着黎笙大吼,一双眼睛都充血了。
黎笙听了情不自禁的蹙了一下眉头,倒也是不恼,反而是缓缓的走到了一旁沈钦待的地方坐了下来。感受到一旁的沈钦向她传过来的灼灼的目光,她也并不在意。
只是一双丹凤眼斜着瞥了一眼那岳娘,原本一向温和的眼里面,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沉静,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锐利。
“姐妹,你确定那是你的姐妹?”
像是听见了极好笑的笑话一样,黎笙情不自禁地反问道。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岳娘的脸色却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是苍白无比。
岳娘的嘴唇抖了一抖,她的眼里面显然有几分不可置信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笙不语却只是淡笑,“我说的话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懂。”她一面说着,一面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的其他的寡妇,只见得她们的脸色也都苍白了几分。
“你不要信口胡言!”似乎想要掩盖什么一样,岳娘明显的情绪更加波动了一些。
黎笙自然是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岳娘怕的也不过就是她说出这牌坊楼里面各种女人的非同寻常的关系而已。其实她的担忧也着实是多虑了,那样的会引起百姓舆论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说的。她要的,不过在让这岳娘说实话而已。
素娘死于祭桥。
她的死与当年祭桥事件的人的恶念有关,但是这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倒是也不至于再翻出来说,如今她要查的不过就是苗小翠和周二福的案子,这件案子既然她看上了,也就没有放松的理。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在她手上了,差的也就是岳娘招认而已。
一旁的沈钦则是一直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岳娘,以他对黎笙的理解,若非是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她是不会这个样子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的,i因而他也并不着急,也只是将目光淡淡的投向岳娘,缓缓道,
“你们大可不必在这里闹。我们也都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起初我们只是为了调查苗小翠和周二福的案件,那件案件的结果并没有调查出来,是我们的失职,只是刚刚巧查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你的内心是多么的不愿意,如今新时代了,这人我们警局终究是要带走的。”
他的语气极为浅淡,时不时地转动一下左手上的白玉扳指,那神情就跟再说一句玩笑话一样,可是语气里面确实不容置脍地坚决。
黎笙扯了扯唇角,眼见着岳娘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下意识的给沈钦使了个眼色,便听得沈钦跟手下的人即刻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立刻把棺木里面的人抬走?”
这话一落,那些警员们便赶忙把之前早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抬了过来,一时之间那些寡妇们的啼哭之声便更加的重了。
黎笙下意识的跟沈钦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岳娘赶忙的挣脱开了那群压制住她的手臂的警员,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那个棺材的旁边,一把扑在了那棺材上面,开始一面哭着一面推开那棺材板,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的人也都看呆了。
自然,这看呆了的人也仅仅指的是在场的不明世事的警员而已。
其他的寡妇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有,惊慌地看着她的也有,唯有沈钦和黎笙两个人表现的还算是沉静,全程以一种看戏的神色看着如今岳娘的所作所为。